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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难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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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鸿之和王尚书坐在上首,将四个晚辈的表情收入眼底。

两人都是老狐狸,安排这出,各有各的思量。但无论如何,作为掌权者的他们同意了,此事便无人置喙。

王尚书喝完半盏茶,问:“比什么?”

晏鸿之问:“瞧见我那盆牡丹没有?”

“奢靡。”王尚书毫不客。

“三郎送我的。”

“孝心可嘉啊。”

晏鸿之炫了波,道:“虽有茶无酒,但冬日严寒,见芳菲,亦是雅兴。尔等便以‘牡丹’为令,人句,噢,各限尾。”

王五郎已经开始苦思冥想。

程丹若犹且不懂:“什么意思?”

“是牡丹须在开或结尾。”王咏絮抢答,“尾各选吗?”

“来者是客,三娘最小,你选吧。”晏鸿之很大方。

王咏絮自信满满:“我选。”

谢玄英:“请。”

王咏絮:“牡丹花谢莺声歇。”

谢玄英:“惆怅阶前红牡丹。”

王五郎:“牡丹花尽始归来”

程丹若想半天,从脑海深处挖出居易的诗:“众芳惟牡丹?”

谢玄英朝她微微笑。

王咏絮卡了下,才报出想好的诗文:“牡丹偏自占春风。”

谢玄英:“亦占芳名道牡丹。”

王五郎想半天:“牡丹移向苑中栽。”

程丹若:“……”

她出来了,两个优等生,个中等生,个差等生。牡丹的诗不少,但要局限于最后两个字也太难了。

“枝红牡丹。”她盲狙。

王五郎『迷』『惑』:“有这句吗?”

谢玄英睨他眼,冷淡道:“风帘燕舞莺啼柳,妆台约鬓低纤手。钗重髻盘珊,枝红牡丹。”

王尚书:“牛松卿的诗,倒是冷僻。”

程丹若坦诚:“我猜的。”

“算你运好。”晏鸿之失笑。

接着,三人来了轮,王五郎抓耳挠腮半天,终于道:“牡丹经雨泣残阳。”

谢玄英给他声冷笑。

王五郎有点脸红。

程丹若:“何……必羡牡丹?”

谢玄英微微叹。

“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晏鸿之戏谑道,“蒙错了吧。”

程丹若十分爽快:“我认输。”

“那让三郎替你的回合。”晏鸿之无所谓。

可谢玄英说:“我也认输。”

王咏絮到嘴边的“牡丹”吞回肚子,满问号。

王五郎吃惊:“你认输?”

王咏絮恨不得踩他脚,赶忙找补:“程姐姐才开蒙,这也太难了些,我不如换,呃,飞花令。”

她瞪向兄长。王五郎回神,意识到这不是在御前比试『射』柳,是在相亲,忙道:“三妹说得是。”

王尚书笑眯眯道:“有何不可?从五郎方才那句往下续吧。”

这倒是简单点。

程丹若想想,道:“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辉辉发众颜,灼灼叹令才。”

“才丽汉班,明朗楚樊。”

王五郎努力不丢人:“樊姬,樊哙……樊……”

“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王咏絮只好替他。

轮到个生僻字,程丹若答不上来,弃权。

谢玄英替她:“吏局劳佳士,宾筵得上才。”

接下来是神仙架。

大分诗词,程丹若听都没有听过,已经远远超出义务教育的范畴。她像听天书样听两个人往下接,喝茶。

忽而感觉到有人在她,抬首,却是王五郎。

他有点不好意思,局促地别开视线。

程丹若客地笑了笑,继续喝茶。

n轮过后。

晏鸿之听腻了:“行了,你们俩是要比到明儿去?”

王尚书根不在乎输赢,主要考察程丹若,闻言笑:“也罢,平局吧。”

晏鸿之放下茶盏,道:“论诗文,丹娘输得冤枉,三月苦读,赢你王十几年的浸『淫』?”

“下局由你决定好了。”王尚书道。

晏鸿之毫不犹豫:“丹娘此前便过算,比这如何?”

王尚书无所谓地点。

程丹若迟疑:欺负古人数是不是不太好?但转念想,他们也没少欺负她没读诗文,遂同意。

比赛方式为每人各出题,谁最快答对为优胜。

王咏絮出了鸡兔同笼,王五郎出的韩信点兵,谢玄英是河上『荡』杯。

第道和第三道,程丹若都第个算出答案,但王五郎的题,谢玄英居比她算得快。

他还非常坦地喝茶,假装很简单。

程丹若:“呵。”

她立马抛开简单的问题,非常可恶地出了道立体几何体。

“块糕点,四刀最多将其切出多少块。”

三个人都答了,全错误。

“答案是十五。”她愉快地说。

谢玄英蹙眉:“怎么切的?”

程丹若:“不告诉你。”

他:“……”

后,今天的比试终结了。

晏鸿之留他们用了午饭,当,仅限男『性』。

王咏絮程丹若带到后宅,与洪夫人道用饭。吃过,说了会儿话,前面传话来说回了。

“下次再来找你玩。”临别之际,王咏絮似乎想问什么,但忍住没开口。

程丹若便佯装不知情,笑着送走了她。

--

马车中,王咏絮按捺不住,追问兄长:“五哥,你觉得如何?”

王五郎挠挠,知道以祖父的开明,今日也算极限了,因此颇为上心地相了对方,非要说的话,没什么特别不满意的,也没什么很满意的。

样貌多少有点遗憾,他希望妻子够更漂亮些,不过颜『色』从不是娶妻的标准,故而也接受。较为欣慰的是,程姑娘的文采般,中姐妹均擅诗文,王五郎挺怕妻子也是才女。

所以,答案是——“好像还行。”

意思是不反对。

王咏絮松口,向祖父。

王尚书闭目养神,不给回应。她坐到祖父身边,撒娇道:“明年我是不是有嫂子了?”

“晏子真还没点。”毕竟是最喜爱的孙女,王尚书开口,“他这个人,呵,你们要是以为他周游讲,随『性』放诞,可大错特错了。”

王咏絮目『露』疑『惑』之『色』。

王尚书却不肯再说。回府后,他直接叫来四儿子和四儿媳,开门见山:“今日我带三娘和五郎去了趟燕子胡同。”

四太太欲言止。

“那位姑娘,我亲自了。”王尚书慢条斯理道,“样貌么,和我们姑娘差不多,人品不会差,颇有几分急智,关键是『性』子沉稳,配五郎刚好。”

比试的是诗文吗?当不是。

真比诗文才,晏鸿之怎么会让程丹若出来。不过个由,她的临场机变力,和关键时刻的心态。

敢盲狙诗,胆量和急智都不差,失败后坦认输,不是心胸狭隘的,面对五郎落落大方,没说什么与礼不合,可见没礼教搞傻了。

王尚书已经足够满意。

四太太道:“父亲好的人,自不差,只不过……”她吞吞吐吐,“晏出多少嫁妆给她呢?”

怕王尚书误会,忙解释,“我也不是贪图媳『妇』的财,可五郎不是老大,将来分出去……底厚实点我才放心。”

王尚书瞥她眼,道:“等晏同意,慢慢商量是。”

四太太只好把后文吞了回去。

--

谢玄英独自在书房里待了个下午。

书,个字都没进去,文章,个字都没写。

枯坐着发呆,任由自己『迷』茫与惶恐淹没。长到这么大,这是第次,有人在他在场的情况下,了别人。

王五郎有什么好的?文不武不,『性』子莽撞,咋咋呼呼,除了是尚书孙子,无是处。

丹娘为什么要朝他笑?她对这门婚事很满意吗?满意王五郎?

他有什么好的?谢玄英恨至极,却非常清晰地意识到,王五郎再不好,总有点比他强。

王已经来提亲了。

而他自己呢?婚事陷入政治漩涡,不知道何时才全身而退。

这也是让谢玄英无力的地方。

他固可以跑去和晏鸿之坦,和父母坦,要求他们上门提亲,但结果不必尝试也知道,父母绝无可同意他的任『性』。

贸开口,只会陷丹娘于万劫不复之地。

比得到她,他现在最需要的,反而是保护她。

但保护她,也许再也得不到她了。

陈并非良配,他心安理得地带走她,但王呢?他难道敢否认,这个归宿,在世人来已经不算差。

假如丹娘自己也愿意,人情投意合,他有什么道理『插』手?

他的私心,比丹娘的幸福更重要吗?

他敢确定,丹娘错失王,今后自己必娶她,恩爱偕老吗?

每次扪心自问,都让他无比痛苦。

--

小院中,程丹若着外科结,思索今日的所见所闻。

得出来,王五郎的『性』子有些冒失,才华平平,不出挑也不算坏,对底层人缺乏共情,有点世子弟的骄。可以预见,他如同大多数受过教育的古代男人,只要妻子不行差踏错,总会给予体面。

嫁给他,会有份过得去的底,过安稳的小日子。对付他也不难,多夸夸哄哄,给他漂亮丫鬟服侍,对妹妹好,对婆婆恭敬,他会认为妻子贤惠体贴,没有娶错人。

多么简单。多么安稳!

十年的古代生活,足以让她明,安定在古代是十分奢侈的东西。

战争、天灾、疾病、政局变动……每样都有可让个庭崩溃,古人宗族抱团,为的是抵抗次次风险。

王是艘大船,不会因为长辈生病买『药』,不得不卖田卖地,也不会因为今年干旱或洪涝,卖儿鬻女。

这个终身岗位难度不高,福利尚可,最重要的是来得及时。

她不直留在晏,洪夫人的病已有好转,年的衣食住行,多少银钱,凭什么再吃用人?而陈若上门,晏固不放人,却要平担责任。

嫁到尚书不样了。

陈不会阻挠,她也报答晏鸿之对她的知遇之恩。除了永远不会幸福之外,这门婚事着实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而……她的视线落到案上《四书集注》,久久无移开。

屋外,喜鹊和紫苏也在说话。

紫苏问:“好姐姐,王如何?”

喜鹊忖度道:“风不错,王老太太爱礼佛,四太太倒是不清楚。不过,以姑娘的出身,是门相当好的亲事了。”

紫苏吁,欢喜之余,眉宇间有隐忧。

喜鹊早已『摸』清她的心事,推心置腹:“姑娘身边统共你个熟悉的,只消亲事,问陈要来你的身契,轻而易举。那可是尚书,你太太老爷有什么理由不松手?”

紫苏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那姐姐可也道?”

喜鹊镇定道:“这要夫人安排,我们做奴婢的,听主子吩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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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书房。

老仆轻手轻脚地进屋。

晏鸿之躺在醉翁椅中书,听见动静,也不抬:“如何?”

老仆说:“谢郎在书房不见人,三姑娘那里静悄悄的。”

“都没动静?”晏鸿之微阖眼睑,自言自语似的,“倒是挺沉得住。”

老仆微笑。

“也罢,不聋不哑,不做翁。”他继续拿书,笑道,“我静观其变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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