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奕忽然感觉头顶凉飕飕,一股很阴森的气息从发间穿过,像是有谁在看着自己。
他唰地抬起头,看向床头的蜡像人。
只见那蜡像人依旧是面壁思过的姿势,只能看见它被长发覆盖的后脑勺。
温奕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略微思索一番,重新低下了头,继续看着手机。
那个蜡像人在他移开视线后,又开始转动脑袋,重复之前的动作,直勾勾看着他。
却没注意到,温奕此时的手机屏幕是黑的。
平滑的黑色屏幕里倒映着温奕的脸。
镜面反射原理,你在镜子里看到我,说明我也在看着你。
过了十秒左右的时间,蜡像人才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再次将头转了回去。
“陈深,来帮个忙。”温奕暂且把手机放下,起身。
陈深一脸疑惑的走过来,“怎么了?”
温奕弯腰看了看床底,又看了看蜡像,在脑海里估摸了一下,道:“把蜡像塞进床底下。”
陈深问为什么,温奕没告诉他蜡像会动的事情,只说自己不习惯睡觉时旁边还站着个假人,很奇怪。
陈深也没多问,协助温奕把蜡像小心的塞回床底,包括房间里的另一个蜡像也不放过。
蜡像触感冰凉,摸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光滑,有点磨砂质感,挺硬的。
但有些古怪的是,蜡像身上没有多少灰尘。
要知道,这个蜡像馆已经好久没人来打扫了,到处都是灰。
怎么蜡像身上反倒有些干净呢?
显然陈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喉结滚了滚,没有说出来。
蜡像身上没有灰,说明蜡像不是静止的。
虽然早就知道蜡像会动,但是一想到连蜡像馆里跟他们同一个屋檐下的蜡像也会在半夜走来走去,陈深的腿就有点软。
“要不干脆把它们搬到外面去吧,别留在屋子里了。”陈深提议。
温奕微微摇头:“那个老王走之前嘱咐过,房间里的蜡像不能搬出去,外面的蜡像不能搬进来,我不确定如果把它们搬出去会发生什么,所以保险起见,先留着吧。”
陈深心想也是,但他还是有点担心,他现在一闭眼就感觉蜡像人会趁他睡觉的时候掐死他。
温奕其实也有这个担忧,虽然他睡觉都很警惕,一点动静就会醒,但无法保证这里的磁场会不会导致人彻底昏睡。
陈深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包里有绳子,他连忙拿出来,然后捆住了两个蜡像,再将其推进了床底。
“我就不信,这样你们还能动!”陈深恶狠狠的说,颇有些得意。
这下屋子里便没有蜡像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陈深也感觉踏实多了。
不然他总觉得屋子太压抑了,就像是一个棺材本来就很挤了,人还那么多,令人喘不过气来。
“话说,这个蜡像馆的蜡像该不会也像之前那些一样会朝人丢石子吧?”陈深有些不安。
“丢石头都是小事。”温奕起身重新躺回床上,拿起手机,“就怕有比丢石头更可怕的手段,一些我们看不见的手段。”
陈深感到头皮发麻。
他决定明天一早就给他们这个房间整点辟邪的东西。
王越还在睡,睡得很安详。
温奕继续观看手机里的直播片段,点了点暂停的小三角图标,视频继续。
探灵主播王志胜轻易就撬开了蜡像馆的木锁,并在一声声感谢大哥送的火箭和跑车中,推门大步走了进去。
就在这时,温奕听到了咩的一声羊叫,眼睛缓缓睁大。
是视频内传来的,显然,王志胜也听到了。
画面转向了门外,一只山羊,和一个穿着白衣的放羊女站在外面。
温奕赶忙点了暂停,仔细去看那个放羊女。
由于画面太暗,距离又有些远,放羊女的面貌实在是模糊得看不清楚。
她站在风中,裙摆和长发一同被吹起,本应让人感到害怕的画面,却有种诡异的神圣。
继续。
王志胜不耐烦的低骂声传入温奕耳朵里,“妈的,又是这个女人,没完没了吗?!”
接下来,只见那放羊女快步走进来,要将王志胜拉出去。
可她一个女孩子,哪里能拽的动一个一米八的壮汉,王志胜不耐烦的推了她一把,女子就被推倒了,还猛地撞到了墙上。
王志胜吓一跳,没想到自己轻轻一推会把她推倒:“喂,你……”没事吧。
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女子似乎不知道痛,又赶忙起身。
一脸着急的抓着男人的衣服,拼命往外拽。
“你你你别拉我了!我就来这看看,我不是偷东西的!我真不是小偷!”
女子充耳不闻,依旧固执的拽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那只羊也焦急的在外面徘徊,没有进来。
两人拉扯间,温奕听到了熟悉的铃铛声。
是从放羊女身上传来的,她的手腕上系着铃铛,还有红色的细线。
王志胜好不容易来这一趟,观众老爷们都等着他探险,他话都放出去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离开。
女子见拉不动他,急得都要哭了,张了张嘴,用手比划着什么,嘴里发出“嗬嗬”的沙哑声,很是难听。
王志胜:“你在说什么啊,我看不懂!反正我告诉你,我现在是不会走的!”
温奕这才注意到,女子是个哑巴。
难怪一直没有开口。
等等……不对!
温奕仔细观察女子一张一合的嘴巴,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她不是哑巴。
她只是被人割掉了舌头!
女子的嘴型貌似在说:“快走……再不走……会死的……会死的!”
可惜王志胜根本没有这个耐心去分辨她说什么,正要把放羊女赶出去,但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又把放羊女留下来了,然后把门关好。
他可不能让放羊女出去通风报信,坏了他的好事。
王志胜把门关上后,放羊女更慌了,想出去,王志胜却强行按着她的肩膀,把镜头对着她。
“小美女,知道这是什么吗?”王志胜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轻佻模样,“这是直播,有五千多人在看的,算了,跟你这个乡巴佬也说不明白。”
“来,打声招呼……哦抱歉,忘了你是个哑巴了。”
放羊女在镜头里十分的局促不安,她转身想去开门,却被王志胜拽了回来,不让走。
大厅内有不少的蜡像,王志胜被观众怂恿去和每一个蜡像“合影”,其实也就是同框。
王志胜也很勇,举着手机就去了,他不仅和蜡像一同出现在画面中,还和蜡像进行“互动”,摆出各种滑稽的鬼脸,惹得观众哈哈大笑。
若是女性蜡像,他还故意做出一些很油腻猥琐的动作,博人眼球。
观看直播的观众也很吃这一套,一边骂他猥琐,一边给他打赏。
温奕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只见王志胜还拿出记号笔,一脸恶劣的在蜡像脸上乱涂乱画,非常没素质。
彼时的放羊女还被王志胜强行带在身边,与王志胜不同的是,放羊女表现得很不安,尤其是看见王志胜去拍蜡像时,小脸惨白惨白的。
王志胜还不忘让放羊女和蜡像一同入镜,然而放羊女剧烈挣扎,根本不愿过去,王志胜只好作罢。
“家人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实践就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探灵主播边上楼边说。
“现在我王志胜不但站在这了,还和很多蜡像一起拍视频了,我有出啥事吗?没有啊!”
王志胜来到大厅的一个大镜子前,给自己来了个全身照,扭来扭去,疯狂展示自己:“瞧瞧,老子一点事儿都没有!”
“没什么好说的,网上全是唬人的,没有什么蜡像夺舍啦,变成蜡像啦,这听起来就很夸张好吧!我早就猜到这是谣言啦!”
“没意思,真没意思。”王志胜正说着,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网络卡了。
他的脸在画面中忽然变得有些模糊,勉强能看清五官。
许是哪位观众提到了这一点,王志胜也注意到了。
他摆弄了一下手机,镜头晃来晃去,传来他不以为意的声音:“没事,估计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网不太好……”
然而当王志胜和放羊女一同入镜时,放羊女的相貌在画面中和最初一样清晰,唯独王志胜的脸是模糊的,对比太明显了。
这样诡异的一幕一度让观众陷入沉默,原本还在调侃的弹幕也消失了。
此时的温奕同样作为“观众”,仿佛能体会到当时观看直播的那些观众的心境,毛骨悚然!
“我……我的脸怎么了?”王志胜有些慌了,死死盯着屏幕,勉强维持难看的笑容。
“喂,开什么玩笑,假的吧,一定是网卡了!”
王志胜把放羊女拉过来,指着屏幕,语气慌乱:“你看得清我的脸吗?”
放羊女面色苍白的摇摇头。
王志胜忽然一把将她推开,转身朝着楼下跑去,传来噔噔噔的下楼声,画面中也只有他不停奔跑的双腿,画面极不稳定。
气氛在此时压抑到了顶峰。
直播弹幕一片死寂,偶尔才飘过一条:“……是节目效果吗?”
没人回答。
忽然,画面静止了。
多出来一双腿,穿着绣花鞋的腿。
“什、什么……开、开玩笑……的吧……这这这不可能……”王志胜语气中带着哭腔,以及浓浓的绝望。
他退一步,那双腿就前进一步。
没人知道王志胜看到了什么,居然会被吓成这样。
王志胜又往回跑了,这下整个画面都变得混乱不堪,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突然屏幕一黑。
似乎是他用来直播的手机面朝地,掉在了地上。
王志胜跑了,不知道跑哪去了,但直播片段里偶尔能听到忽远忽近的尖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被人捡了起来。
画面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人脸。
是王志胜。
他的脸又变得清晰了。
他对着镜头面带笑容,撩了一下耳边不存在的碎发,语气平和:“刚刚跟大家开了个小玩笑,都被吓到了吧,怎么样,我的演技是不是很好呀?”
在他说话的时候,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他的脸上同时闪过好几张无比陌生的面孔!
这些面孔当中,有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格外扭曲阴森。
温奕注意到,这些可怕的脸在全部消失前,一个女人的脸同时出现了两次,第二次和最后一次。
王志胜却像是完全没意识到一样,还在进行着直播,可在温奕眼里,王志胜已经不正常了。
只见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弯着眉眼,挽着放羊女的手,不顾她的抗拒,将她拉到一个蜡像旁边,一同入镜。
“笑一笑嘛,来,三二一,茄子!!”王志胜的笑容和一旁的蜡像人如出一辙,都诡异极了。
放羊女呆愣住了,浑身颤抖的盯着屏幕,视频到这里便结束了。
温奕心事重重的退出了页面,然后尝试着去搜了一下这位探灵主播的近况。
王志胜在短视频平台的账号已经注销了,以往的直播内容也找不到了。
但这大哥的传说依旧还在江湖上流传。
据知情人士称,王志胜前两年去了泰国,做了变性手术,还把自己的妻女抛弃了,被人指指点点。
信息量太大,温奕需要消化一下。
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侧过身躺着,胳膊枕着脑袋,思索间,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
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屋内静悄悄的。
睡梦中,温奕忽然感觉有点难受,有点喘不过气,眉头紧皱,胸膛起伏着。
许是刚看完那场诡异的直播片段,温奕梦到自己变成了蜡像。
他想醒来,却像是遇到了鬼压床,怎么都醒不过来。
忽然,一丝奇异的冰凉触摸上他的手。
温奕的心跳猛地加快,极力挣扎着想醒来。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羊叫:“咩~”
温奕猛地睁眼,一扭头。
原来是王越醒了,这小子正抓着他的手。
“那个……”王越有点难以启齿,“人有三急,我想上个厕所。”
陈深也尴尬的说道:“其实……我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