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就这样安静下来,气氛陷入了沉寂。
无论是昨晚秦爷救她,还是今早答应与她的交易,亦或是在订婚宴上的宠爱与当着顾明辉的面纵容她到那种程度,都让裴安楠直觉性的认为帝都圈内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秦爷,或许跟传言说中不太一样。
即便秦爷还是会让已经见识过无数“恶”的她心生惧意,可裴安楠还是觉得秦熠是个难得的真好人。
只是……
就算她现在与秦熠订了婚,有了无比亲密的关系,但说到底,也只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他们能在其他人的面前做戏,但在私底下,其实也无需那么热络。
哪怕刚才当着顾明辉的面,秦熠一直挡在她的面前,隐隐有一种守护者的姿态,甚至都不用她出手,可如今车内的寂静以及刚才她问话,对方那不冷不热的回答,都让裴安楠明白了一件事。
秦熠与顾明辉之间,一定存在着她不知的矛盾,也正是因为如此,秦熠才愿放低姿态与她合作。
否则,身为帝都商圈人人犯怵的秦爷,根本没必要对她另眼相待,甚至浪费时间与她合作。
她手里裴氏的10%的股份,对于其他人来说,的确是不匪的财富,可对于秦熠而言,唯一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是让他富可敌国的资产上……锦上添花。
可不管怎么样,既然答应了秦爷的事,那等事了之后,她还是会将答应的东西,双手奉上。
裴安楠没有再关注身侧的男人,她闲闲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自顾自地出声。
没多久,外面那细若发丝的雨雾,渐渐变大,在车窗上落下星星点点的水滴,留下一道道斜长的痕迹,她视线中的世界也变得朦胧起来。
雨变大了。
裴安楠不安地皱了皱眉,略感烦躁地咬了咬唇。
经历两世,纵然曾经沉沦地狱,可她能对其他的条件选择忽视,可对于雨天天气……
她还是会感觉心中压抑。
看来这一世,得约一约心理医生。
否则有着这样一种“心理疾病”,难免日后不会被人利用。
她用手狠狠扣着自己的掌心,借助着痛楚分散自己心中渐渐汇聚起来的暴躁、不安。
不多时,掌心已经被她扣破,流出了血。
但在裴安楠的脸上,除了脸色比刚才更为惨白些之外,她眉宇间没有任何表情。
上一世经历过那种痛,如今这点小痛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秦明,停下车。”
突然,秦熠叫了秦明一声。
“怎么了?”
“等我一下。”秦熠语气平淡地丢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裴安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秦熠消失在雨幕中。
“秦特助,你知道秦爷是做什么去了吗?”
“嫂子,你都跟我哥订婚了,就别喊我什么秦特助,直接喊我名字就好。”秦明回答道,“我哥要做什么事情,或是想做什么事情,都是看他心情,他不说,我们不好问,也猜不透。”
“猜不透?”裴安楠微微蹙眉,“就连你也猜不透?”
“嗯。”秦明苦笑着点头。
如果他能猜透,就不会对秦熠果断决定与裴安楠订婚一事,惊得一整天都在恍惚中。
“对了,秦爷怎么突然回国了呀!”
裴安楠猛地想起先前的那个疑问,如今正好趁着秦熠不在,她便问了出来。
“想回来就回来了呗!”秦明实际上也搞不懂好端端的,秦爷要找的人还没找到,怎么就突然决定回国,“嫂子你如果好奇,可以问问,反正……我们只负责做事,主子的决定,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裴安楠无语。
秦明这回答跟没有回答一样。
她能问吗?
当然不能问。
等秦熠回来的时候,他的西装外套已经湿透了,那件价值一辆豪车的西装,被他毫不在意地脱掉,然后丢到了前排座位上。
即便秦熠脱掉了外套,可裴安楠还是本能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水气。
她本来应该会觉得难受的,可当看着男人额头上还有水滴滑落,她却想也没想,抽出一旁的纸巾递给他。
与此同时,秦熠也递给了她一包东西……
碘伏与纱布。
秦熠知道她受伤了?
就在裴安楠微怔的时候,秦熠已经接过了她递来的纸巾,在脸上随意擦了擦,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难受可以说出来,没必要折磨自己。”
没必要……折磨自己。
安慰人的话谁都会说,可裴安楠从秦熠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却格外感动。
以秦爷的身份地位,完全没必要与谁虚以为蛇。
他真的是个外冷内热还心细的好人。
她将自己掌心抠破的这件事情做得这么隐秘,秦熠居然都能察觉。
当车子重新启动后,车内再次响起了秦熠的声音。
“把手伸出来。”
裴安楠本想说没关系,可秦熠的话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她抿了抿唇,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探究。
秦爷这是要亲自为她上药?
想到这里,裴安楠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麻烦您了,秦爷。”
她将掌心展开,摊放在秦熠面前。
当看清楚裴安楠掌心的情况时,秦熠的眼神猛地一紧。
他周身气势霎时便冷了下来,眉眼阴沉,薄唇紧抿,仿佛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此时裴安楠的掌心处已经血肉模糊,被抠破的位置甚至皮肉开始翻卷。
她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自己伤成这样?
怎么能做到一声不吭,面不变色的!
裴安楠刚摊开手,便感觉到面前之人的情绪变化,她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对方了。
“不好意思秦爷,是我思虑不周。”裴安楠很快便想清原委,缓缓缩回了自己的手。
刚秦熠说让她伸出手来,她心里认为秦熠是好人,还当对方是要亲自为她上药。
如今看来……
是她想岔了。
说不定对方只是好奇她的手掌心现在是什么模样。
毕竟,他们的这种协议关系,以秦爷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屈尊降贵。
“别乱动。”
裴安楠的手刚缩回一点距离,便被秦熠给抓住了。
秦熠的手很热,裴安楠冰凉的皮肤接触到从对方手心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烫得她连浮起了一阵红晕。
裴安楠感觉自己完全摸不透秦熠的脾性,就像秦明说他猜不透秦熠的想法一样。
就像现在,她明明感受到对方压着气,可他不仅亲自去为她买药,还为她包扎。
“最近碰水的时候,记住不要让伤口沾到水。”
给裴安楠包扎完毕后,秦熠漫不经心地说道。
仿佛刚才眼底酝酿着怒意的人不是他。
“嗯。”
裴安楠别过脸,含糊地应道。
她没有看自己被秦熠包扎成馒一般“滚圆”的手,脑子里全是刚才秦熠为她包扎的动作。
对方的手覆在她的肌肤上,动作很轻,仿佛手下的是一个极为脆弱,又对对方尤为重要的事物。
明明秦熠是那么一个阴晴不定,辣手无情的人,但对她“下手”,却是这么温柔。
裴安楠将视线投向窗外,背对着秦熠的眼神有些复杂。
即便秦熠松开她已经好一会儿了,可残留在她肌肤上的热度却没有退下去,反而让她感觉有种渐渐向上蔓延的迹象。
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能咬着唇,提醒着自己与秦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只是演戏而已,将那种奇怪的感觉生生地压下去。
“别误会。”
秦熠看不到裴安楠此时脸上的表情,也不知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只能顺着自己的猜测解释起来,“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如果让人发现受伤都没人理会,我容易陷入家暴的绯闻。”
裴安楠:“……”
是这样吗?
听着有些牵强,但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嗯,我知道秦爷,我不会想多的。”
裴安楠应声道,不可否认的是,秦熠的这番解释让她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知不觉,裴安楠感觉身体涌上来一股倦意,眼皮子也变得犹如千斤重那那般沉,她就这么靠着椅背,意识渐渐不受控地消散,沉沉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
直待身侧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声,秦熠这才转过头,复杂的眼神落在落在身旁的女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