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海不情愿地给东郭婵开着路,没多久便停下了,因为那几十火把正扎堆在前方,不知遇上了何事。
东郭婵呆呆地看到客海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鬼鬼祟祟地翻上了又一个高树……
“华府中人行事,果然都这般偷偷摸摸。”东郭婵嘀咕了一句后,也一个纵身,婀娜多姿地飞上了枝头。
月夜朦胧,原本寂静无声的气氛,说起话来格外响朗,对于偷听甚为有利。
“我说得都是实话啊,几位大哥……”
像是有一人被围在火把之中,被迫招些什么。他衣衫破烂,蓬头垢面,跟老麻子倒是很雷同。
“再给你一次机会,若还是满口胡言……”一个领头的手持双叉,正在逼问。
被围之人瞧着很是憨厚,不断好声相求:“几位大哥啊,我本就是逃荒的苦民,被收留在大当家老树的帐下,跑个腿儿什么的,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啊,还请高抬贵手……”
“那你为何此时逃跑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领头的身旁传了出来。
客海随机瞄了一眼,只见她与其他男人同样装扮,腰间还挂着一把配鞘青铜短刃。东郭婵也瞧见了客海那怪怪的眼神,冷不丁地吐了一句:“瞧你那眼神,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客海闻声向上看去,才发觉东郭婵竟然踩在自己头上咫尺之高,心里很是不得劲儿,这样被女人踩在脚下,似乎流年不利……
他欲换个角落,却被东郭婵叫停:“嘘,别轻举妄动,那兄妹俩也不是等闲之辈!”
“兄妹?……”客海隐忍着接着偷听。
“女侠啊,老树已死,俺本想另投新主,可谁想那几个家伙都甚是古怪,可怕至极,俺觉得没有安全感,就想着尝试离开……”
“果然……看来消息不假,他们已经开始另择新主了,奇怪的是枯藤和昏鸦居然不争,兄长,你觉得是为什么?”那女人问领头的。
被称作兄长的家伙,耍了耍手中的利器,冷生生地说到:“什么原因并不重要,只要寄生在咱们东原门的治下,安分上贡,谁当老大都一样。胡溪,你我前去走一遭,去看看那几个不是善茬的家伙……”
“是,兄长。”随后,胡溪一个摆手,队伍带着那逃跑之人,就开始继续向前。
看到对方走后,东郭婵说到:“果然是胡山,胡溪兄妹。”
“胡溪?”
“去年,州王夫人的庆宴之上,我与她有过照面,身手还行。”
“州王夫人?”客海不禁而问,毕竟经常被战鸿贤说道。
“当然,战王的正妃,狂人姬枫然的亲妹妹,姬梦杉!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虽然相识战鸿贤很久,但姬梦杉这个名字,客海只是听闻过而已,未曾见过。
只知道她来自东阳姬氏,身份显贵,影响着东西两郡,当年姬枫然陨落后,东阳姬氏仍然能安存于世,多半是她的原因。
对于此人,客海早就想目睹其风采,毕竟是前后两位州王最亲近的人,很是特殊。
看着若有所思的憨货,东郭婵很是不屑:“瞅你那痴痴的样儿,别愣了,土包子,他们人都走了,跟还是不跟啊?……”
“跟,得跟上去,少爷的车马散落之地,有很多痕迹,想必是有一伙人……咱们跟上去肯定有所发现。”客海连忙回答。
东郭婵一听就急了:“什么,那小白脸被绑架了?你这家伙怎么不早说,还不快走!”
说罢,没等客海开路,她就急匆匆地凌空而去……
看着东郭婵月夜中的倩影,客海显得很是迷茫:“女人的心思可真难猜,人家都异地寻婚了,还纠缠不清,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可突然……
“不对,怎么越来越安静了,这种气息像是……”
客海随即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在流经此处。
山林本寂静,已然悄无声,像是风儿都停止轻拂……这种气息让客海感觉到了敬畏,定是某种静染万物之法,掩饰自身动静的高超之技,于是,他四目张望,带着心跳寻觅着那气转的方向……
一缕缕微微的泛动,顺着起初的风向,静悄悄地拂过,丝毫未带一点点的动静,沿着耸叶之上滑翔,映着月影若隐若现,客海终于觅得方位,只是朦胧之象令他难以望清。
“嗖”的一声,客海立身而起,穿过繁密的枝叶,向那朦胧之气凌空而去,待他冲破山林视野的遮挡,立足于树顶踏步飞越时,诧见前方一身影正如云烟般袅袅而行……
还没等他仔细端详,那人转身的同时,便向他随手扇了一个拂尘……
客海惊恐,一个躲避旋转,立马荡回枝繁叶茂的山林之中。
而那缕扇来之气,却无声地消失在夜空之中,未惊山色分毫,像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客海坐于隐蔽之处,谨慎地观察寻觅着……
那股袭来之气看似风轻云淡,悄然无声,实则暗藏凌厉,能将力量控制到如此地步,此人必定不凡。
“何人?”
突然一个声音从相邻的树径之上传来。
客海着实一惊,如此毫无察觉地出现,像极了战鸿贤那般悄无声息的身法。
“……路人。”客海震惊的同时,先回上一句。
“能穿于耸顶之上,见我身法,是哪般路人?”
“哪般?这……”客海听着对方极为镇定地盘问,自己有些恍惚。
而且,对方侧身而立,纱帽遮脸,未见真容,言语潇洒,身轻如燕,怎么看都像东郭婵那般身姿。
“莫不是挡路之人?”那人发出疑问的同时,一个步伐转身,面向了客海。
客海感觉对方要出手,连忙解释到:“阁下见谅,我的确是过路之人,只因寻人出现在此,方才感到浩然高深之气,一时情不自禁,才……”说罢,便行礼作揖。
“深夜此处,竟也有不凡者,看来这东原山……”那人说着,便看向客海,又接着言到:“瞧你穿着,并非常服,外戎之人来此,想必并不简单,为了谨慎起见,我须将你禁锢此处,待事后再放行于你。”
“什么?这……难道要硬来吗?”听到对方之言,客海有些措手不及……
高手一般都简洁明快,也不问客海是否愿意,就直接出手了……
伴着夜色的虚景,那人并未摆出任何姿势,瞬间就幻影般向客海瞬移了过来,犹如凌波微步般闲庭散步……
“嘭!”眼前的大树突然被肢解散落,深藏其中的客海也来不及反应,带着瞪大的双瞳,被隐藏的力量驱落于地面,这眨眼间的事情,依然悄无声息……
只有散落时的树叶被风吹拂的自然之声,伴着节奏丝丝入耳……
客海未有大碍,翻起身爬了起来,仍旧双手作揖,礼貌对待:“阁下武艺超绝,何必为难于我这路人?”
对方并未言语,只是看着客海。
“可……可我只是寻人,到底碍到了什么事情?还请明言。”客海有些不甘心,此人跟那些追杀的大漠猎人不同,打不过也得问明白。
而一招过后,那人也像是变了语气,似乎是收手了,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客海说:“方才你坠落之时,竟然用了蛟龙之膝?”
……客海突然一愣,傻傻说到:“什么?什么窒息?”
“蛟龙之膝,一种腿法,一种战武搏击的腿法,你究竟是何身份?”
听到这么严谨的定论,客海仔细回想着之前落地时的情况……自己眼看坠落,为了避免受伤,便曲腿转身,以前臂弯曲之姿,加以双腿轮转之势,本能地缓冲了自己落地的碰撞……
可……那人说得什么腿法,自己并不清楚,一切都是本能驱使……
到底什么情况?客海不知道怎么回复。
那人又讲:“若是你实言相告,我便不为难于你。”
这……
客海一头雾水,自己也说不清楚,曾经的确失忆过,也因此去往瀚西大漠求医,还差点……自己仅有的记忆都要从战鸿贤开始,真是乱糟糟的记忆……
那人看到客海一脸迷茫,便又问上一句:“你可曾行军?”
“行军?……不曾!”
“那你把右腿衣裤翻起来。”
客海听到此话,虽感到不解,但也照做了,他脱掉鞋,提起布衫,向上提了起来……
那人又说到:“转过去,提到大腿之处。”
“咦……这……于理……”磨磨唧唧的,还是照做了。
像是看到了什么,那人随口说了句:“原来如此……”
客海忙问:“到底是看什么?阁下,我头部记忆有所缺失,也曾求医……还请明言!”
那人看了看客海,轻身跃起,再次向树耸之处凌空而去……“速速离开此地,东阳诸葛府外,倪家谷铺待见……”
听到那人临走飘来的话语,客海很是迷惑,他赶紧扭曲着身体,向后瞧,可怎么也看不到后大腿上有什么,身体不够柔韧,眼睛实在扭不过去……
“东阳城……什么铺子?……算了还是先找东郭婵和那小白脸吧,反正是诸葛府外……”
客海加急着步伐,穿梭于山林之中,心中五味杂陈,活得可真稀里糊涂,自己丢失的记忆究竟是什么,一直迷茫地暗自寻找答案……
战鸿贤、姬枫然、甚至那个华府小子,总感觉跟自己千丝万缕,也莫名地想一探究竟,而此乍现的蒙面人,会不会让事情有出其不意的突破?
客海越想越急,越赶越急,嘴里念叨着可不能让那小白脸挂了,随即长吼一声:“去他大爷的夜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