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诸伏景光低声说了一句。　　夜神枫放下手机，走到他身边。　　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走进广场，先在喷水池边上绕了一圈，假装看风景等人，确认没有人注意他，这才往广场旁边的小公园移动。　　“很谨慎。”

诸伏景光评价了一句。　　“你自己掌握时机。”

夜神枫说着，手指按下了发送键，编辑好的邮件发了出去。　　赤井秀一架好狙击枪，就感觉到口袋里手机震了震。　　【坐标点XXX XXX，开枪时机在目标手里的U盘炸开时。——Camus】　　赤井秀一：……？？？　　U盘怎么会无缘无故爆开，唯一的理由是卡慕安排了不止他一个狙击手。然而，他测算了一下坐标显示的位置，又忍不住皱起了眉。　　800码，极限距离。他不相信这是个巧合，所以，卡慕是在用这个任务试探他的能力吗？　　一瞬间，一向冷静的他也不禁有些血热。　　组织里没有第二个狙击手能达到800码的狙击距离，这也是他一个新人立刻入了琴酒的眼的原因。如果这次通过考验，就可以更靠近组织核心了吧。　　“来吧，看好了。”

赤井秀一露出一个带着些邪气的笑容凑近狙击镜，但准心却落在了广场对面的一座4层公寓楼上。　　卡慕明显是把这个极限距离留给自己，但那里才是最佳狙击点，另一个狙击手一定在……找到了！　　不止是狙击手，还有卡慕本人。　　夜神枫若有所觉，抬头往米花大厦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也是很谨慎的人，两个狙击点在广场两侧，相距足有1100码以上，就算诸星大突发奇想决定干掉他，也没可能打中。　　“卡慕大人，有状况？”

诸伏景光警觉道。　　“没事，我就是……有点兴奋。”

夜神枫眼底杀机一闪而过。　　很优秀的判断力，胆子也够大，真是可惜，如果是公安先遇见他……啧，公安怎么就没个大马路上也能撞到人才的漂亮警花？　　诸伏景光莫名其妙：太兴奋？卡慕肯定不是第一次做灭口任务，难不成是因为太久没回日本了？　　就在这时，目标已经走到了预定地点，背靠着一棵树，抬腕看表。　　诸伏景光稍微移动了一下狙击枪的位置，就纹丝不动。　　夜神枫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这个手下省心。听话乖巧，不用太出色，会做饭就行了，这样才能活得久。　　等到15:10，才有一个手提公文包，看起来就很普通的男人东张西望地走过来，一眼看到鸭舌帽，眼睛一亮，立即停止了张望，笔直向他走过去。　　“买家似乎不对？”

诸伏景光说道。　　“八成是颗棋子，这个买家倒是比较聪明，看起来自己是不会来了。”

夜神枫不太在意。　　眼看两人争执了几句，鸭舌帽不太情愿地劈手抢过公文包，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东西——　　“呯！”

诸伏景光毫不犹豫地开枪，子弹射穿了小小的U盘，指尖的灼烫让鸭舌帽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几乎与此同时，第二发子弹从他左边的太阳穴射入，右边穿出，爆出一篷血花。　　“啊~~~”被抢了公文包的男人一声惨叫，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连自己带来的公文包都顾不上，双腿划着地面飞快地后退。一直爬出去十几米，这才勉强站起来，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收工。”

诸伏景光压下心底的一丝不忍，起身拆枪，表情满不在乎。　　夜神枫的目光却落在米花大厦上。　　800码，一枪毙命，果然神乎其技。　　然而，按照时间计算，诸星大开枪和鸭舌帽后退，几乎是同时——是原本会打偏的一枪因为这一步反而封神的巧合，还是诸星大连他会后退都算计到了，一开始就预判了弹道？　　不过，无论如若，以结果论，真的是很可怕的男人。　　夜神枫垂下眼帘，没有再犹豫，放在口袋里的手按下了手机的确认键，把电话拨了出去。　　如果是技巧，那你就该死。如果是运气，那……保佑你运气一直这么好，否则死了也别怪我。　　“卡慕大人，走吧。”

诸伏景光背起贝斯包。　　两人在警察到来之前，迅速离开公寓楼。车子拐出街口的时候，正好和呼啸而来的警车隔着道路中间的隔离带错过。　　“嗯？”

诸伏景光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微缩。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同期好友？第一辆车的卷毛，分明是松田阵平！可松田和萩原毕业后不是去了爆|炸|物处理班吗？一个枪击案，怎么会出动爆处的排爆警？　　“怎么了？”

夜神枫注意到了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我在想，那个地方没人，买家跑的时候吓疯了，等别人发现再报警，那警察来得是不是太快了。”

诸伏景光说道。　　“也许今天是急着回家吃饭。”

夜神枫随口说了一句，隐匿了自己打电话报警的事实。　　“……也不知道那一位来不来得及撤离。”

诸伏景光哭笑不得，又试探道。　　“唔……问题不大。”

夜神枫想了想，含糊道。　　——估计是来不及，因为他预先设定好的电子匿名报警电话，说的是米花大厦顶层有人安装炸弹。就诸星大那身气势，一个人逛商场，怎么看都会被警察拦下来盘问，如果狙击枪还没处理掉就更好了！等警方接到枪击案报警，妥妥的凶手。　　一个被警方扣留的成员，琴酒应该不介意他灭口，甚至会很愿意代劳的。　　完美计划通！　　而赤井秀一也确实遇见了大麻烦。他收拾完下楼想离开的时候，却发现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所有的客人有序地顺着警察的引导出门，问话。另外有一队穿着排爆服的警察匆匆往楼上走。　　这么巧？　　然而这个时候，若是转身再上楼未免太过显眼了。　　他紧了紧身上的吉他包，镇定自若地走向大门。　　问话的是一位看起来很干练的短发女警：　　“姓名？”

“诸星大。”

“身份？”

“东都大学，研究生。”

“来做什么？”

“给女朋友买礼物。”

“买了吗？”

“没看中的，正准备去别处看看。”

赤井秀一滴水不漏地回答，又微微皱眉。明明别人只是三言两语，并没有耽搁这么久，这些警察究竟在这里查什么案子？　　“佐藤警官！”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小跑过来，喊了一声，凑到那女警耳边说了几句话。　　佐藤美和子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目光落在吉他包上，沉声问道：“包里是什么？”

赤井秀一心中一沉，知道是他刚刚灭口的目标被发现了，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吉他。”

“麻烦打开让我看一下。”

佐藤美和子紧接着说道。　　“没问题。”

赤井秀一一耸肩，把包横放在地上，拉开拉链。　　见他很配合，佐藤美和子眼中的七分怀疑降到了三分，但还是仔仔细细检查了吉他包。　　里面装的确实只有一把吉他，而且内衬全部都是固定的，无法拆卸，不可能在下面做隔层。当然，就算有隔层，也没有空隙塞得进一把狙击枪。　　“可以了吗？”

赤井秀一问道。　　佐藤美和子无言可答，虽然看起来没问题，但她总有种直觉，这个男人很危险，绝不可能是一个研究生这么简单。　　“佐藤警官，是不是可以放人了？后面还要排查很多人。”

旁边的警官小声说道。　　“可……”佐藤美和子说到一半，心念一动，吩咐道，“带他做个硝烟反应，如果没问题就放人。”

正常情况下，不进入命案现场的狙击手绝不会考虑硝烟反应的问题。　　然而，赤井秀一脸色不变，举起双手，很是无辜：“硝烟反应的话，我身上确实有——今天我在飞碟俱乐部练习过，警官可以向那边求证。”

佐藤美和子显然没料到还能有这种回答，愣了一下才指使同伴去确认，又说道：“麻烦您在这边稍等。”

“没关系，配合警官工作是应该的。”

赤井秀一好脾气地笑笑。　　“啊，松田警官，怎么样？”

不远处的门口，目暮警部问道。　　“没有。”

松田阵平双手插在兜里走出来，“报警说的地方没发现有爆|炸|物，我看多半是被人耍了……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会在整个米花大厦彻底搜查一遍。”

“辛苦了。”

目暮警部松了口气。　　竖起耳朵的赤井秀一心念一动：报假警，而且是在米花大厦谎称有炸弹的轰动方式，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刚好把他堵在警方的包围圈里，要说和他的任务没关系，这未免也太巧了。可如果不是巧合，谁会做这种事？　　突然间，一个荒诞的念头涌了出来：不会是……卡慕？　　可卡慕的手下死亡率虽然高，但他已经答应琴酒不会随便弄死人了，不至于……不对，难不成是因为之前自己用狙击枪对着他的事？　　——我用枪瞄准了你一下，你就报警堵我？？？　　卡慕的心眼儿恐怕也就针尖那么大吧！　　想着，他不禁一头黑线。　　“佐藤警官。”

刚才的警察又走了回来，瞥了赤井秀一一眼，报告，“飞碟俱乐部那边询问过了，没有问题。但是……你让我向东都大学确认一下他的身份，那边说研究生里并没有这个人。”

“怎么回事？”

佐藤美和子盯着赤井秀一的眼神严肃。　　“因为我是从美国交换过来的，材料刚刚办好，还在我车里，学校系统应该是还没有录入。”

赤井秀一回答，又主动提出，“不过，可以联系一下我的导师夜神教授。”

佐藤美和子微一思考，点点头，示意他打电话。　　赤井秀一立刻拨号，心里有几分雀跃。　　不就是被警察堵吗？一个两个……不都是堵。有卡慕垫背，组织总不会怀疑他和警察接触是故意的了。　　另一边，坑完新手下心情愉悦的夜神枫正和诸伏景光一起采购食材。　　因为厨子表示各种菜系都能胜任，他毫不犹豫地把喜欢的食物一股脑儿丢进购物车。　　回头发个邮件谢谢琴酒送的人，琴酒除了杀人，其实还会做好事的嘛。　　“呜——”手机响了起来。　　夜神枫一看：诸星大。　　挂掉，继续采购。　　不到5秒，手机再一次响起。　　“不接，没关系吗？”

诸伏景光把一瓶寿司醋放进购物车，随口问了一句。　　夜神枫只觉得好心情不翼而飞，怏怏地接起电话：“什么事？”

“您好，请问是夜神教授吗？我是东京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的警察，佐藤美和子。”

手机里传来的却是陌生的女声。　　夜神枫：…………　　身为一个组织成员，诸星大你居然把手机交给警察？还是灭口吧！　　直到电话挂断，诸伏景光看着他转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夜神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出了点状况，我得过去一趟。”

夜神枫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顺手把钥匙抛给他，“东西太多，车给你。我打车过去，一会儿坐诸星的车回来。”

“好的。”

诸伏景光没有探究他的目的地，只是问道，“晚饭是准备三人份的吗？”

“对。”

夜神枫点头。　　“交给我吧。”

诸伏景光微笑。　　很好，三份，新成员会一起来，自己也能留下来，正好观察一下。　　“对了，诸星君嗜甜，给他那份做甜口。”

夜神枫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　　“哎？那我做些甜品？”

诸伏景光立刻答道。　　“不用。”

夜神枫勾起唇角，脸上阴云消散，又笑得灿烂，“诸星君什么都喜欢甜的，他那份味增汤和寿司，把盐都换成糖，再加两倍的量。”

“……啊？”

诸伏景光呆愣了好半晌才发出一个单音，简直风中凌乱。　　这还能吃吗？　　然而，夜神枫已经走远了。　　诸伏景光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决定照着做，横竖又不是让自己吃。　　就是这种奇葩的菜，真不知道卡慕是和那位诸星君有仇还是和厨子有仇。唔……也有可能那位诸星君确实口味奇特？　　不过，短短一天，他已经摸索出了和卡慕相处的方式。　　只要低调、听话，卡慕尽管阴晴不定，但意外地好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