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巷子口向内百多米,有一棵树。
我静静站在树干的一侧。
右手小刀在指间翻滚。
摩托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就是现在!
翻滚的小刀陡然停住,闪电般向前挥去。
“在这里!快停车!”
当第三辆摩托车从我身边冲过去之后。
终于有小贼发现了我的身影。
三辆摩托车同时紧急刹车,甩尾。
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看着我,脸上挂着恶狠狠地笑,第一个说道:
“跑啊!怎么不跑了?你不是跑得挺快的嘛?”
我冷笑着看着他,没有回答。
旁边一个剃着光头的小年轻见我不说话,立刻破口大骂道:
“你他妈聋了?陈爷问你话呢!”
说着,他便手提着钢管,从车上跳了下来。
跟随着他的动作,除了大背头陈爷之外,其他人都同时跳下了车。
与此同时,我抬起左手,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地响指声在巷子里回荡。
仿佛开启了一个开关。
“啪啪啪!”
一连串的脆响在人群里接连响起。
八个跳下车的小贼,裤子齐刷刷的落到了脚踝。
“卧槽!”
“我的妈呀!”
“哎呀!”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之后。
是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好几个小贼都丢掉手里钢管,下意识地弯腰去提裤子。
“啧啧,八个人,七条内裤,让我数数啊,三条红的,两条黑的,一条蓝的。”
我靠在树上,满脸戏谑的看着狼狈的小贼们,慢悠悠地说道:
“哟,哥们,你竟然喜欢粉色内裤?不过,总比你旁边这位不穿的好,啧啧,这位兄弟,你这本钱有点少啊!”
看着手下兄弟们的糗样,陈爷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依旧坐在摩托车上,左手在腰间摸索着,眉头紧皱。
陈爷仔细看过乱成一团的小贼们,又转头看着我的右手,眼神中惊疑不定。
银色小刀在我的指间如精灵般翻飞着。
然后,他便坐在摩托车上对我一抱拳,道:
“独木不成林,双火可燎原,在下姓陈,彭城荣门老教子李爷座下掌局,敢问这位同门,荣字上下第几笔?”
陈爷说的前两句,是荣门中人自报家门的切口。
我在前面说过,所谓荣门,也叫盗门,其门人多以偷盗为生。
荣门自古以来,是有组织的。
一般,一个城市的荣门组织,从上到下分为四个级别。
分别是大龙头,老教子,掌局,孝点子。
大龙头地位最高,孝点子一般是普通的小贼,专门干活的。
除此之外,荣门中还有一种手艺高超的大偷,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这种就叫做“高买”。
陈爷最后两句,就是问我在荣门中,处于哪个级别。
他似乎认定了我是荣门中人。
我微笑着回道:
“陈爷请了,在下和九。”
“无名之辈,不入八门,只是江湖一散人。”
陈爷也咧嘴笑了,道:
“和兄弟这手艺,可不像什么无名之辈。”
我微微一笑,没有接他的话,反而话锋一转,道:
“废话少说,今天的事,陈爷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说法?”
陈爷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和兄弟想要什么说法?”
我右手把玩着小刀,左手向人群中一指。
正是那个在公交车上跟我亮刀的小贼。
“我先来给陈爷捋一捋来龙去脉。”
“你手下的孝点子手艺不精,上局时被当场震破,他就亮了尖子。”
“当然,被震破为求脱身而亮尖子,这本无可厚非。”
“可是,脱身后还纠集同门大庭广众之下报复事主,这就犯了荣门规矩吧?”
“陈爷,孝点子年轻不懂事,你身为掌局,总不会连这点规矩也不懂吧?”
听完我的话,陈爷还是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他随即说道:
“和兄弟说的规矩,我确实知道。”
他举起右手的钢管,在摩托车的油箱上当当当敲了几下。
又继续说道:
“不过,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如今的彭城荣门,不信那一套!”
他看着我,冷笑道:
“和兄弟,彭城,早就变天了!”
“也就是说,陈爷是不肯给我一个说法了。”
我微微一笑,道:“你可想好了,希望你别后悔。”
在公交车上对我亮刀的那个小贼飞快的脱下裤子丢在一旁。
抓起地上的钢管指着我大声骂道:
“小逼崽子!就不给你说法你能咋滴?!”
然后,他又转过头去,向陈爷说道:
“陈爷,一起上干了他算了!”
陈爷猛地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照他肚子上就是一脚,大声骂道:
“滚你妈一边儿去!一天天叨逼叨叨逼叨的,你他妈做主还是我做主?!”
然后,陈爷面向我,问道:
“和兄弟什么意思?”
我淡淡一笑,道:
“以后在这彭城,凡是你们荣门的局,我见一次挑一次。”
我看着陈爷,指间翻飞的小刀陡然消失,一字一顿,道:
“直到,你们把这规矩,再给我换回来!”
说完,我转身便走。
“陈爷,要不要追?”
身后传来一个小贼的问话声。
“啪!”
估计是问话的小贼被抽了个大嘴巴子。
随后便是陈爷的喝骂声:
“追你麻痹!你他妈的活够了,别连累老子!”
我笑了笑。
不紧不慢地向着巷子口走去。
刚才躲在树后,在三辆摩托车经过的一瞬间。
我连出九刀,划过九人的腰带。
不是一刀两断,而是都稍微留了一点。
这样的话,只要他们一下车,腰带一吃劲儿,瞬间必断。
不得不说,这个陈爷,还是有点眼光的。
他很快就看出了我做的手脚。
他也很清楚,要做到我这种程度,究竟有多难。
要在极短的时间内,目标高速运动的情况下。
精准切断九根不同材质、不同宽度的腰带,就已经很难了。
更难的是,还要保留一丝连接,不使腰带彻底断掉。
要达到这样的目标。
快、稳、准,缺一不可。
荣门是有技艺传承的。
这里的技艺,指的是两个部分。
一个是手法,一个是身法。
手艺高超的荣门中人,大多也身法灵活,擅长近身短打。
所以,陈爷知道,以我表现出来的手法来看。
我的身法恐怕也不会差。
他们九人一拥而上,也大概率是躺成一片的结局。
所以,最终他也没敢动手。
身后传来摩托车越来越远的轰鸣声。
陈爷他们从另外的方向离开了。
我走在昏暗的小巷中,点燃一支烟,静静吸着。
我又想起了临走那晚,老灯头跟我说过的话。
他说,和门弟子的江湖路。
大都是十年挑局入和,十年和事养望,再十年方能试着登顶。
我说,三十年太久,我不想等。
老灯头说,那你想怎么样?
我说,换一条路。
老灯头说,那条路,九死一生。
我说。
那就九死一生。
我一路想着心事。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小巷,站在了街边。
明亮的路灯照耀在我的身上。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