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的那个人。

我昨天刚见过。

正是昨晚骑着摩托车追我的一个荣门小贼。

急诊大厅里人来人往的，本来我还没有认出他。

但他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贼味，很快就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样的人，深更半夜出现在医院。

我倒要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他在急诊大厅转了几圈之后，便慢慢悠悠地走进了大厅右侧的通道。

我看了看指示牌。

上面写着，这个通道是通往手术室和icu病房的。

我远远坠在他的身后。

只要保证他在我的视线里就可以了。

不大一会儿，他就顺着通道，走到了一个新的病区。

这个病区，中间是几排椅子。

左侧是手术室和急诊病房。

右侧是icu病房。

此时，椅子上零零星星地坐着一些人。

两侧病房门口旁的墙根，都有很多地铺，很多陪床的病人家属在上面或躺或坐。

在那个年代，医院的床位远比现在还要紧张。

这种情况简直就是司空见惯。

他走到病区之后，在墙角书报架上拿了一张报纸。

然后就找了个空椅子，竟一屁股坐在了那里，开始看报纸。

我心里冷笑。

正常人会深更半夜来医院看报纸？

我也在他身后，找了个空座，坐了下去。

掏出手机玩着。

十分钟过去了，他没有动。

二十分钟过去，他还是没有动。

我也不急，今天我倒要看看这孙子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通道里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我转头看去，只见几个医护人员，正奔跑着把一个病床向着手术室的方向推过去。

病床上躺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衣裙上满是血迹。

一个神色焦急，满脸泪痕的中年女人，也跟在病床后，急匆匆地跑着。

“家属在外面等！”

医护人员将小女孩推进手术室后，给中年女人丢下一句话后。

便咣当一声关上了手术室的门。

中年女人呆呆站在那里，直勾勾地望着手术室的房门。

仿佛能透过这道门，看到里面的情形。

站了好大一会儿，她才木然转身，低着头走到最靠近手术室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将随身的挎包，紧紧抱在了怀里。

仿佛这样的动作能让她得到一丝额外的力量。

这个时候，我终于看到，那个荣门小贼有了反应。

他站了起来，开始装作无聊的样子在四周溜达。

一两分钟之后，他便重新走回了座椅区。

坐到了中年女人左侧第二个座位上，与女人只有一个座椅的距离。

然后，他手里拿着报纸，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观察着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每隔几十秒，都要回头向手术室看上一眼。

每当这个时候，那个荣门小贼就会紧绷起来。

好像随时准备起身。

正在我全神贯注盯着他的时候。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我飞快转过头。

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在冲着我惊喜地笑。

竟然是王大龙。

我这才记起，在火车上他似乎说过，他的孩子在彭城市人民医院住院。

没想到他竟然认出了我。

他见我转过头，便微笑着就要开口说话。

我赶紧示意他安静。

面对他疑惑地表情，我向着前方坐着的荣门小贼隐蔽得指了指。

王大龙给我比出ok的手势。

然后就坐在了一旁的空位上，也时不时关注着那个小贼。

又过了一会儿，我们身后手术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开门声。

我心里一动，转头看向中年女人。

果然，中年女人听见声音，就猛地站了起来。

侧过身子，伸长脖子，向手术室的方向看去。

她这猛地一起身，挎包也瞬间荡到了身后。

荣门小贼的反应非常快。

他的动作与中年女人几乎一致。

女人起身时，他也起身。

女人侧身时，他的上身已经前倾。

当挎包向后荡过来的一瞬间，他手中的刀片，也飞快地划了上去。

接着，他便顺势起身，向前挪了两步，右手两指飞快地探入被割开的挎包中，夹出厚厚一叠钞票。

眨眼间就塞入了自己的裤袋。

然后，他就若无其事的从中年女人的身边走了过去。

他把报纸夹在胳膊下，以正常的步速向出口方向走去。

看起来没有一丝慌张。

我就坐在他出去的必经之路上。

这个位置，是我一开始就选好的。

我缓缓站起身，银色小刀在指间翻滚着，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停了下来。

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了我指间翻滚的银色小刀。

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恐惧。

我微笑着，看着他轻轻说道：

“先把钱还回去。”

他迟疑着，没有动。

小刀陡然停住，被我捏在了指间。

“你可以跑的。”

我收起笑容，冷冷说道：

“你可以赌一把，看我这一把刀，能不能切断你两根脚筋。”

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终于，还是乖乖转过身，向后走去。

中年女人依然在侧着身发呆。

荣门小贼很自然走过女人身侧，将裤袋里的钞票，又飞快地放入了女人的挎包中。

然后，他顿了顿身体。

似乎在犹豫不决。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转身，重新走回我的身旁。

我向着出口的方向一摆头，冷冷说道：“走吧！”

他乖乖地向前走去。

我转过头，向王大龙使了个眼色。

王大龙点点头，便立刻站起身，向中年女人走去。

我也转过身，跟着荣门小贼向外走去。

很快，身后就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哎，大姐，你的包怎么坏了？”

“啊？这是谁给我划破的啊？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是不是被小偷划开的？快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啊！这可是我女儿的救命钱！天杀的小偷！”

……

我跟着小贼走出急诊大厅。

来到了急诊楼后面一个转角阴影处。

小贼猛地转身，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我面前，连声哀求道：

“爷！九爷！求您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回！昨晚去车站堵您，都是陈爷带的，我也不敢不去啊！”

我冷冷一笑，道：

“回去跟姓陈的说一声，这只是个开始。”

他猛地爬了起来，转身就要向后跑去。

但我的刀比他更快。

“啊！我的手！”

小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右手，绝望地看向地上的五根断指。

我冷笑道：“这里是医院。”

他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弯腰捡起自己的五根手指。

一边惨叫着，一边疯狂地向急诊大厅跑去。

望着小贼那仓惶狼狈的身影。

我不由得心中冷笑。

偷病人救命钱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个王八蛋高抬贵手。

既然你荣门不愿抬手。

那就别怪我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