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大清看来，桂老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简单的用什么好坏来形容了，他们和我们普通老百姓不一样，复杂才是他们最大的特征。

老百姓过日子，图的就是一个平安喜乐，何大清也是如此。所以何大清眼里桂老就是一个老头儿，不过这老头儿以前很厉害而已。

“大清啊，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个事儿，……桂老这年纪也大了，出去进来的也不方便，你能不能每周过去给他做顿饭？”王长安其实是来做说客的。何大清的手艺折服了桂老，这老头儿是吃过见过的主儿，如今老了，再说他的身份出门也不是那么方便，就打上了何大清的主意。

“我？给他家做饭？”何大清一听就不愿意了，就算你是北洋大佬，可现在是什么年头了，你就是皇帝也得夹着尾巴做人（溥仪还在里面关着呢），何大清现在是组织成员、干部，去给一个大官僚做饭，这要是传出去，他这算什么行为？

“长安兄，我这儿单位的工作最近也挺忙的，你也知道，马上就要开始定量供应了，我确实是没时间……”何大清和王长安交往时间虽然不长，但两个人关系却非常好，他不想让王长安难堪，所以委婉的找了一个借口。

王长安是什么人，岂能看不出来何大清的意思？“大清，我一直就很奇怪，你好像一直挺忌讳和我们这样出身的人打交道，可咱们之间相处的却不错，我就纳了闷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是说你知道点儿什么？今天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希望你也能直言相告，成吗？”

王长安这话让何大清为难了，“这……”他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有些事情别说是朋友了，就是老婆孩子都不能说的。

“长安兄，我并不是忌讳什么，和谁交往只是看人品！你可能想多了。说实话，虽然你交往的大多数都是所谓的文化人，可有一句话你可能也听说过，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当然了这句话也有点偏颇，干王八蛋事儿的什么人都有，我只是说有文化不代表就一定全干人事！”何大清斟酌了半天，才缓缓开口说道。

“你学贯中西，也曾游历外国，可是长安兄，就咱们这个新中国，你真得理解透彻了吗？我不是知道点儿什么，而是有预感，咱们这儿还得变，还得有折腾！我们现在不同于任何一个时代，不是改朝换代就完了，那些前朝的士大夫们宣誓效忠就可以继续歌舞升平，继续高座庙堂，指点江山！现在江山是人民的了，谁是人民？反正不会是那些所谓的士大夫们……看看老毛子那边，你在想想咱们……”

何大清的话让王长安震撼不已，毕竟他只是一个单纯的读书人，对于政治其实是毫不关心也一窍不通，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前两年被收拾被开除。可他的智商放在这儿，何大清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听出来了言下之意，前几年那种危机四伏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当然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你也不用太当真，但有一点是不会错的，那就是谨言慎行，管住自己嘴！很多时候都是祸从口出啊！咱们爷们无所谓，可还有老婆孩子呢，就算为了他们能忍的时候就忍忍吧！”何大清不记得王长安在运动中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还是有心嘱咐他两句。

“得！我明白，生死有命，我啊就这脾气，怕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不过还是谢谢你，这话说到哪算哪吧，以后我也不提了！不过给桂老做顿饭不犯什么忌讳吧，他一个八十多的老人，谁还能和他计较吗？你也不用推脱了，就当看我的面子，成吗？”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不应吗？那样岂不是连朋友也没得做了！不过我这些日子确实有事儿，一周一次就算了，两个礼拜一次成吗？”何大清看着王长安的神态，知道这事儿自己必须要答应了，否则真是朋友都没得做了。

“俩礼拜就俩礼拜！不过这次可说好了，不能再有什么幺蛾子！”王长安想了想，觉得也行，桂老拜托自己的事儿总算有了交代，也就没再纠缠。

于是何大清又多了一个兼职，隔一礼拜去给桂老做顿饭。一开始何大清是什么话也不说，去了做完饭就走，桂老家人给钱他也不要，因为这是给朋友帮忙，收钱的话这事儿就不好说了。

去了几次以后，桂老吃他做的菜越吃越上瘾，没事还就爱拉着何大清说话，做完了饭也不让走，非得留下他坐一会儿。桂老八十多的老头儿，就冲着他的年纪何大清也不好拒绝，就这么慢慢的俩人就熟悉了。

桂老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无论是家里人还是来访的客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说话那都是一板一眼，没什么意思。唯独何大清不把他当回事儿，连称呼都不一样，一开始不熟叫老爷子，后来熟了直接就是老头儿了！

老小孩老小孩，桂老身边的人都拿他当菩萨一样供着哄着，他总觉得没劲，突然有这么个人和他不分里外，他反而还高兴了，就愿意和何大清聊天说话，自在！

老头儿见多识广，经历过的事儿也多，何大清没事就撺掇他讲古，让他说以前那些名人的糗事，什么袁大头、张大帅、段执政、常委员长……老头儿在家闲着正难受呢，何大清愿意听他瞎白活，这算是正好挠到了他的痒痒处，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听，说的神采飞扬，听得是眉飞色舞！讲到高兴处，俩人就哈哈大笑，没事还互相讽刺几句，这种相处倒也是一番风景！

老头儿知道何大清也会写字，就让何大清写给他看，虽然老头儿的书法水平不是当代大家，可这鉴赏水平那可是一等一的，毕竟人家见的多了！

老头儿看了何大清的字直撇嘴，说你写字匠气太足，字写得没什么毛病，可一看没什么风骨，人云亦云而已，这样下去肯定成不了气候！要想在书法一道有所进益，必须得摆脱前人书家的框框，有自己的风格！

不过你一个厨子把字写得再好有什么用？文坛这帮孙子跟江湖上卖艺的一样，你没有师承门派，永远也别想挤进那个圈子，那就只能永远是个书法爱好者而已！

不过你要是能给我多做几顿好菜，我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让你在书坛扬名立万，怎么样？干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