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君。”孟婆在前方毕恭毕敬的打断他。
“今日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老朽这三百年好不容易有一次的休沐又要落空了。”她的脸色毫无表情。
据说，孟婆曾经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可自从来了鬼府奈何桥，她便成了个枯如老妪的老婆子，再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但孟婆此人，可是号称千年来从不给任何鬼面子的铁面汤婆。
连姜幽惹了都难脱其身。
“……没想到又三百年过去了。”他似是感叹，更多的却是在回忆……
哪怕是没有完整的一张脸。但那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他话中曾经。
“时过境迁，你我都未曾改变呐。”他的声线幽默而风趣，更带一丝了解人心的算计。可一时间会被人注意到的，却是掩在袍下一眼勾人心魂的半张脸。
“您是否改变，老身自是不知。在下想改变的……不过是这些忘川排队的鬼，能少些罢了！”
“呵呵……孟婆啊，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活……你还真是倦了？”
姜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鬼府只要是当上了鬼差，皆会被称为鬼君，因此……姜幽也并未发觉有何不妥。
二人交谈甚欢，插上一口又深觉不适。索性……姜幽便继续沉默不言的瞧着二人攀谈。
“别说那场面话。”孟婆出声阻止。面上丝毫不留情面。
“除了日日不眠不休地给他们熬孟婆汤，盯着他们渡过奈何桥，偶尔还要整治一些排队不利索的小鬼外，我也就不会再干些别的事了……”她的话戛然而止，顺带还瞥了眼姜幽。
“至于被有些鬼差瞧不起，也是应该的。”
偏偏就这一眼，就让姜幽真的想挖个坑埋了自己。
而云涧也顺势的将正脸对上了她的方向。
当初若不是自己嘴贱，仗着阎王故意找孟婆的茬，就以为阎王看不过去孟婆的所作所为而妄想着替阎王出气，没想到反倒弄巧成拙，弄得孟婆连罢三日工，忘川湖畔排队的投胎小鬼们一下子变得拥堵了起来。
被阎王发现后，他都想重新弄死她。
“哦？竟然还有人瞧不起你孟婆？”云涧勾唇，完美弧度。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简直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嘿嘿……那什么，姑姑。”姜幽默默的向前走，还不忘带着白羽嫣。
无视云涧，她紧凑到孟婆的跟前赔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阎王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宏大量的饶了小鬼吧。”
姜幽很想为自己叫屈，虽然也是她活该。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阎王！
都三百年了！阎王他老人家真是害鬼不浅……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同流合污的一对鬼渣！”
骂她就骂吧，能解一点气算一点。这么多年了，她每回走到忘川的一半都能被孟婆那箭一般的眼神给差点刺瞎。
更别说敢踏上奈何桥头跟孟婆聊上两句了。
可她之所以会答应殷五答应的那么爽快，当真是想过今日之余能跟孟婆主动攀谈致歉。
至于阎王那边……她才不管呢！反正他已经贬了她不要她了！
“小鬼现在是个芝麻小官。阎王……他老人家瞧不上小鬼。”
“但姑姑放心！从今以后没有什么鬼敢瞧不起你，但凡是有你就报我的名，我一定替你灭了它！”
“所以现在学会巴结人了？阎王带出来的小鬼，德行也好不到哪去！”孟婆背过身，对于姜幽讨好的话丝毫不受用。
而那背影，比起三百年前……似乎有更加的佝偻的迹象。
她……这叫讨好吧？只是单纯的求谅解吧？
孟婆毕竟是元老，直呼其名多少显得有些不尊重，而姜幽也就随着鬼府的小鬼们一同叫她姑姑。
而她对上云涧的态度让姜幽多少觉得，这鬼哪怕是官再大，也不至于随意拿捏小鬼生死大权。
所以，心下的慌乱算是没那么严重。
在孟婆跟前，她还是略微放松了心情。
原本她是想着等把白羽嫣送到百米远，连孟婆都看不到的距离时，就放下她让她自己往前稍走几步，所以才会交代她那么多后事。
没想到半路就杀出来了个程咬金，让孟婆大老远就瞧见她。若真的碍于情面不肯过来，倒真是应了心虚两个字。
尽管她现在也挺心虚的，可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当了渡魂使，那边时时刻刻的都会与忘川的鬼差们打交道。
特别是孟婆。很多事，她要比一般的小鬼清楚的多。
“怎么会呢？我这么真诚的人……呸！我这么真诚的鬼真的不多见了……”
“噗嗤……”云涧适时的笑出了声。
“别误会，这话我听着有点耳熟。”
姜幽深觉此人明明就是故意的！
看戏听戏还要横插一杠是吧？她刚刚可没有那么多事儿！
可那深勾的唇角却不知为何，让姜幽深觉有那么一丝亲切。可一晃眼，又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八壹中文網
那笑哪里是亲切？分明是魅惑人心的可怕吧……
“说到底，你真的不好奇吗？”清脆的声音带着蛊惑传入姜幽的耳中。
“你是指什么？你，还是那幅画？”姜幽目光落在水光色的青袍脚下，没错，他的影子是她疑惑的点，可不至于非知道不可。
鬼府祸事……是从好奇开始的。
所以刚才，姜幽还是拒绝了他。
秘密……她自己知道就行。画中人，还有那封印，她心里有谱。
初次见面，就能戳破人心所想，这鬼……很不一般。
“我以为，你会对那幅画更感兴趣。”云涧轻轻触碰了掩盖着大半张脸的袍帽，正当姜幽以为他要摘下帽子时，却意料错了。
云涧并未打算示人。
“画哪有人有意思？”打趣的话谁不会？比起他用画来抛出诱饵，姜幽倒更想看他的脸。
“不如您……坦诚相见？”
“行啊。”他回答地倒是干脆。
“不过现在……有人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