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先干什么？”卜十卦向后微微退了三步。
“别，别过来啊！”
良久，一盏孟婆汤的解药，被阎王强行灌进了卜十卦的嘴里。
罗浮梦本想拦截，却看见阎王并不打算真正的出手，所以，她也停下了阻止的动作。犹豫了起来。
“我本来是没有想给他机会的。”
“但我真的不想姑姑你，一直要为他劳心劳神。”阎王携衣角向西边窗口的方向而去。轻轻的推开了窗户。
“因为，我只剩你了。”
夜中云，却无月。律法无情，却不代表他真的无情。
“阿辞……”她看着那抹绯色的背影，突然间想到曾经差点死在山匪手里的那一世。
当初的阿辞，还不是现在这般。
却拥有着同样的痛楚。
“去吧，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罗浮梦的幻境，连阎王都难破解。
孟婆汤解药的功效，只能在梦中凭借着诱发，才能唤醒。这样……才能印象深刻。
喝了药后，卜十卦整个就变得昏昏沉沉的模样，他只能盯着罗浮梦的眼睛来回晃悠，很想努力的睁开双眼，却发现属实无奈。
“你的眼睛……真好看，像紫水晶一样。”
只一眼，便沦陷。
他入了梦，跌在了罗浮梦的肩头。
罗浮梦深深的闭上眼睛，终于……轮到她来面对了吗？
幻境中，年过半百的中年人看着来来往往如沧桑而过的人生，心中有意外，有忧思，更有疑虑。
……
“你在找谁？”一道熟悉的女声似梦似幻的传入他的耳中。
“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女人。”不知为何，他此刻也只会老老实实的回应。
“我跟她许过诺的，会娶她。”那又如何？白驹过隙，你们早就不是曾经的他与她了。
“那这些背影……如何来算？”
他站在梦境前面，在每一世中，他的背影身后都会出现一个同样娇小的背影，紧紧跟随。
“是梦。”罗浮梦继续开口。
“是梦吗？”
“是十三娘……不想见我了吗？”他的唇角自嘲的勾起，眸光已是黯淡无光。那些回忆……一股脑的涌紧他的脑海，前几世的记忆，他都恢复了。
低头瞧了一眼自己已是掺了几缕发白的胡须。
已是不住的叹息……
“我还是喜欢我们的那一世。”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眼前的第三幅幻境。
卜三卦与罗十三娘。
“至少在这一世中，你我……一起淋了雪。”
其他的……都太苦了。
相思之苦深入骨髓，若用红豆寄思念……怕是千担万担都难相比。
卜十卦的眼角带着丝丝笑意，眼中含的泪水轻轻的顺着眼角快速落下。几乎是转身而逝，若不是看到那眼角还遗留的泪痕，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有哭过的痕迹。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与罗十三娘的九世情缘……他不悔的。
“只可惜……你我之间缘分将尽。”不知过了多久，罗浮梦身着红色嫁衣逐渐走近卜十卦的身边。
她附身在罗十三娘身上与卜三卦成亲那日，便答应了成为她的妻……才刚掀开盖头，就经历了灭门之痛。
他答应过她的，来生一定会认出她的。可是，此后的每一世，他都把她遗忘了。哪怕罗浮梦重新出现在他眼前，重新一遍又一遍的演绎着与他的曾经。
都只是徒劳。
“尽了也好，省的你我之间……总是难过的。”此刻，在幻境中看到他曾受到的十世苦难，眼眸之间通透而悲伤。
鬼府曾有个传闻，是关于罗浮梦总是织出幻境，在贩宝鬼阁中随意出行的小倌……也就是姜幽曾在台上碰见冀渊之前的十个美男，曾都是浮生鬼罗浮梦用幻境织出的情郎。
“释怀吧，也许我只是你的一个执念而已。”
还要生要死，要为了他闹得整个鬼府动荡不安，连阎王都出动了。
“哪有执念在心里呆了七千年还不肯释怀的。”她的语气浅淡，如同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事一样。
“你说的不正是你吗？傻子。”他回眸，第一次带着所有的记忆看向了罗浮梦那张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容颜。
依旧是那么美，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随便勾勾神，就能迷倒万千百姓。
曾经，他就是在这双眼睛中……一眼沦陷。
“卜十卦，我可是拥有每一世记忆的。”她的眼角上扬，眸中的清泪已经被她酝酿在眼眶，终是在梦境成了真，泪水从眼眶中滴落。
是她，也是他们。
“我知道，所以才叫你傻子。”
他伸手，想要轻轻触碰罗浮梦的脸，却在最后一刻停顿了下来。
“都记起了曾经，所以……这不叫憾事。”
已算圆满。
“幻境也似真。阿梦，有多久……没过过生辰了？”
“你说什么？”
“阎王他……是来送祝福的。”此刻的卜十卦，早已没了那份市井上的流里流气，似乎真有影子笼罩在他的身上，映照出了属于他的曾经。
不过他更没想到的是，曾经跟在他身后会央求他为他算上一卦的罗九辞……如今竟然会成了阎罗王！
“我们去街上好不好？”
说完，幻境随心而动，罗浮梦的手被卜十卦拉着，一起漫步在千年前的街道上。
“我好像……从来没有送过你一支发簪。”
“这次……全当生辰礼物，好吗？”他的唇角掀起一抹微笑，这确实是在寻常的卜十卦身上看不到的温柔。
“好。”
这梦，真的很像织给她自己的美梦。
就这样，他们在幻境中度过了无比安宁的一日。
生辰礼，是她期盼了七千年都不曾真正的从他手里得到过的礼物。
“而这一次，她在梦境中得到了。”
时间逐渐地流逝……一柱香，幻境可一日，一年，三年不等。
只是啊，今日过的实在是太美好了。她不忍一闪而过，只想细细感受。
直到幻境即将结束，她才听到卜十卦所言的劝诫。
“别怨任何人。”
“这些……都是我们之间的路。”
“缘分尽了……便尽了吧！”
“你也总归，要开启新的人生。别再纠结了。”
看着卜十卦笑意盈盈的练琴，罗浮梦只有怔仲，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早已经被已经知晓后果的她，压在心底了。
所以……她既没有太大的波动，也没有太过失落。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麻木了？
可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原来是当时的自己麻痹自己太狠了，所以，她才会对一切都感觉到麻木，哪怕眼前站立的，是那个她心心念念了七千年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