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峰下,泉水飞溅直下,一股股清泉绕道幽深之处,盘旋数里缓缓淌开,隔着密密憧憧的枝叶、浇灌着层层叠叠的水藻,像是经过了唯美的沙漏垂入悬崖之中。
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宛若时钟敲打着安静祥和的空谷,深夜的人们都沉浸在美梦之中,唯有亲近黑夜的人群才有幸聆听着神奇而美妙的清吟,被关押在洞中不见光芒的赵烁便是幸运的一员。
如今的赵烁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闲暇之时也用心体会着老者传授的神奇内息,大致观望了一番,也没有发觉霸王邪气,更没有觉得有不适的地方。
看着洞穴内的雕栏秘库,歇斯底里苦苦哀求的囚徒,似乎山中的匪军都习惯了这样的喊叫,宁可在撕心裂肺的绝望中度过也不愿意在清心寡欲的环境中生存;无奈的赵烁摇摇头苦涩一笑,盘腿安然静坐,想起了跟自己一同被绑来的女子。
提到温碧照,此刻应该成了光明正大的压寨夫人了吧!但愿那寨主能对她好点,否则自己出去了定然饶不了那厮的狗命。说起来温碧照的命运确实多舛,难道一个弱女子就注定无法在乱世中跟自己的心上人安度余生么?赵烁感慨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山外的潺潺水声。
彻夜的清凉吹拂着朦胧的山峦,天边渐起的肚白渲染着山腰中的深寂,严寒褪去,突兀而出的峭壁上凝结着清寡的水珠,含着待苞绽放的迫切心情,渗入龟裂的青石之中,天边涌现着点点猩红,那是藏头露尾的骄阳,也是即将到来的杀戮!
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在即将黎明的时候是最松懈也是最无力的,就好似这两位驻守洞口的年轻土匪,他们跟大多数的同胞一样,凭借着一颗怀才不遇的心才加入了反抗暴梁的匪军之中,他们也跟大多数同胞一样,迫受饥寒,妻离子散!
一整夜的疲劳已经爬上了半睁半闭的双眼,两人斜着身子倚在洞口的石阶上,早已哆嗦的身躯早已感觉不到背后的冰凉。
这是一天当中最累的时候也是一天当中最轻松的时刻,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兄弟来接替他们了。
只可惜,今天他们两不再那么幸运;悬崖万丈的后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刨冰声,那是一根根用来攀岩的绳索,顶部是精铁打造的三叉钩镰,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一行十数人顺着峭壁匍匐而上,这正是刘府半夜之内精心组建的一支精锐中的精锐,而这批精锐总共两百余人,带头的是阴阳二使;其余的大军则在二龙山的寨前逐步集结。
玉女峰下,阴阳二使看着即将登顶的第一批人员,双双露出得意的寒笑。他们深信,今天过后,世界上便再也不存在什么二龙山、什么五虎寨了。
早在刘府制定战术之时,便众说纷纭意见不一,刘继周的意见仍然是派大军从娘子关进发,这一次兵力空前强盛,因此说起来也盘盘是道。
但是尚文华的意见却是领兵架桥渡河做正面攻击,敌寡我众,正面冲锋便是最直接也是最行之有效的破敌方法。
两人的说法都有道理也都有利弊,一时间不懂军事战略的刘全也不知该如何断下定论,只好将迷茫的眼神投向了王妃。
刘佳缘一介女流之辈焉能担此军机重任,事关自己家族的崛起于衰败,也不敢轻易决断,但刘府中只有自己的威望最高,不发表一点意见似乎又说不过去,于是乎,问起了身边的两位大使。
阴阳二使的本质是职业的杀手,也可以说是这个战乱年代存活与顶层的掠食者,所以谈到战术素养,他们跟寻常士兵的理念注定是不一样的。
王妃垂询,二人只好将心中的想法如实相告,听完两人的述说众人皆心中一惊,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二使主导逐渐一批精锐之士进行截杀,其作风也正跟二人的风格有些相似;相当于在正规军的基础上增添了一种作战全能,负责刺探军情、揣摩地形、袭击地方首脑、掩护大军等重要任务,相当于特种部队的存在,当然其中挑选出来的士兵一个个皆是精锐,其武力跟智慧比起寻常士兵来说不知强出了多少倍。
正是这样的作战理念让在场的人无不暗自佩服,要说特种战术在这个年代是无人能想出来也是很难执行的。众人不知,正是这一次的突然轻装作战开始掀起了大梁王组建精英部队的心,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刘府中的所有人包括王妃在内,对阴阳二使都是恭敬有加的,原因无它,正是被二人精湛的武艺跟智慧给统统折服了。
既然恭敬,那对于所提出来的作战意见更是毋庸置疑便全部采纳,众人几个时辰的忙碌后,两百多名机灵干练的士兵便归到二使的麾下。
所谓特种作战便是出奇制胜,倘若跟大军前行正面攻击,那边全无用处也不占优势,刘继周三次派兵前往二龙山攻打,皆惨败而归,不可谓没有得到一点有价值的情报,庆幸的是三次探查也绘制出了匪军兵力部署跟山势走向的地图。
督军的一声令下,快马加鞭派遣人去县衙书房中将图纸拿来,往那一摆,二使便会心一笑,当即商讨订下了统一的作战方针;大军出发,刘全则在府中静候佳音,原因无它,文三管家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怀疑。
看着军士浩浩荡荡的相继出发后,刘全招来大彪低声细语道:“你去账房好生看管好文管家,倘若这次我军依旧剿匪失败的话,那定然是走漏了风声。”
大彪眼神眯起,听完老爷子的安排后当即会意,忙着答道:“爹请放心,孩儿明白。”
刘全不安的叫住刚要离去的大彪,再次叮嘱道:“记住,切不可打草惊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草率行事。”
大彪听后似有所悟的离去,看着后府方向,刘全眉头紧皱,心中又暗自估摸道:“是不是老夫错怪他了?但愿是老夫的直觉错了;五虎寨!这一次老夫要让你永远的从鳞州消失。”院落中老者狠狠的跺了跺脚,打量着群山中的最深处。
五虎寨内,温碧照发出了一声惊呼,凄凉的声音中夹杂着九分恐惧;身边酣睡的男子豁的一轱辘坐起了身子,看着眼前大汗淋漓的女人。
“出什么事情了?”李响摸了摸女人的后背,眼中尽是关心。
温碧照理了理蓬乱的头发,伸手抚了抚额头上的冷汗,不安的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好多人追杀我。”
李响苦笑了一下,安慰道:“你累了,放心有我在,没有人会伤害你的。”说完,从女人身后抱了过去。
温碧照不安的神色没有丝毫的缓解,顿了顿突然眼光犹疑的对李响说道:“当家的,那后山关押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看起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李响半坐起来,已经全无睡意,悠然说道:“那都是些欺压百姓的土豪跟无恶不作的采花淫贼,哼,光天化日之下,七尺大汉不拯救难民却干起了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不是众家兄弟们求情,俺将他们都杀了。”
看着李响表情突然严厉,语气中杀机顿显,温碧照不经打了个寒颤,眼神流离飘忽不定。
女人的不安被李响看在心中,他不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每天背着包袱度日子,继而追问道:“娘子莫非有什么心事?”
温碧照思前想后,慢吞吞的说道:“当家的还记得那日从刘府拯救妾身的时候,跟妾身一并被抓来的那位赵公子吗?”
李响一听,差点没发脾气,心中暗道:“好样的,都跟俺成婚了,睡在俺的踏上竟然还把心思花在别人身上。”
“不记得了,俺看是你想太多了吧,明天俺就命令人将那厮砍了。”李响一脸凝重、醋意满面的随意答道。
“当家的杀不得,那赵公子对妾身由救命之恩,再者我们算是银川同乡。”温碧照一时紧张,附在李响胸前摇曳着男人粗壮的臂膀。
银川同乡?赵公子?李响一愣之下挣脱了女人的怀抱,猛然坐了起来,这一举动把女子吓的花容失色,心道是当家的这边去叫人去砍赵烁了。
“你说的那人姓赵名谁?”李响眼睛瞪得很大,心中焦急,脸上泛出从未有过的严肃。
“就是……就是银川名将刘弘殷之子赵……”
“是赵烁么?”等不急温碧照说完,李响便抢过了话头。
顿时温碧照浑身一震,听着赵烁二字从当家的嘴中脱口而出的时刻,便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
“正是赵烁赵公子。”
话音未落,李响如离弦之箭窜出了闺房,出门之时竟然忘记了穿上外套。
这正是:悲喜交加迎袍兄,苦尽甘来又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