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大喜道:“将军真乃国之干城,有将军这番话,寡人这就放心了。人来!酒筵侍候,待寡人预祝高卿家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话音刚落,两旁钟磬齐鸣,阶下转出一群歌姬,接着,御厨的酒肴又列队的端了出来。原来这郭重贵天生的是个酒色之徒,没当皇帝的时候,一天都离不开女人和酒。如今当了皇帝,更是为所欲为了。这次御驾亲征,后宫的美人,梨园的歌舞,御厨的酒肴……这些东西,一样都没少带。
这郭重贵虽说也是生于乱世,伯父郭无为虽一生戎马倥偬,但他却就如民间纨绔子弟般的,过的尽是锦衣肉食,纸醉金迷的生活。至于军事政务,也只看惯了伯父指挥属下打仗,自己却从未亲临战阵,不知道什么兵凶战危的利害。
而高行周却是出身于行伍,出生入死于沙场的武夫。深知如今国家存亡,三军生死系于一发,不敢有所怠慢。如今虽然皇上燕乐歌舞,自己不敢劝谏,但作为三军司命,此时却更是万万不敢参与燕饮的。便忙奏道:“启禀皇上,如今关前军务急迫,微臣不敢怠忽。主上赐宴,且待凯旋归来再领受。”
郭重贵听了,十分高兴,举杯说道:“高将军心系家国,无暇饮宴,忠义可嘉。来!这就先干了朕手中这一觥,祝你此行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高行周听了,趋前接过,一仰而尽,匆匆告辞而去,赶回定州。调兵遣将,计划着一待雨过天晴,便向辽兵发动反攻。
要说起定州这一战役,同时还有另一支兵马参与的,这就是屯驻在恒州的杜威的这支部队。只因为这杜威心怀异志,屡屡托故不发兵协助定州,似乎就与他无关似的。
这回郭重贵在邢州路上就已向杜威下旨,令他‘毋分昼夜,火速进军奔袭满城,并派监察御使张彦泽为监军,务令杜威出兵邀击辽兵后路,违旨者立斩。’这着实把杜威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才当了几天皇帝,难保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何况又已经有人说自己私下里勾通辽人,莫让他抓了把柄。”因而不敢拖延,便急急忙忙领兵来到满城。这满城守将姓赵名延之,乃是赵延寿的一个远房兄弟,早年在赵延寿的老爸赵德光手下当差,赵德光率部叛投契丹时,他也被裹在里面,降了过去。但这几年看到契丹人对赵氏父子并不信任,随降过去的将领也遭歧视,不免落落寡欢,最近那赵德光又郁死辽东,他更是无心在辽,屡欲归晋了。这日杜威领了大军前来满城,故而赵延之只是紧闭城们,并不出战。
那杜威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人,搞些阴谋诡计很在行,根本就不懂得带兵打仗。他只看到近来的世道,手下的兵越多的人,在朝廷就越有说话权,甚至还可以当皇帝。即使当不了皇帝,投降给对方也能当上个大官。他手下有几万兵,是当作自己的本钱,却舍不得用的。今日领兵来攻满城,见赵延之闭关不出,本想攻城,但又怕损兵折将,正在拿不定主意。
监军张彦泽看透了他的心思,便对他说道:“主上亲帅大军,驾临邺都,大有在定州与耶律一决雌雄之意。大人如今兵临满城而不攻,一但定州得胜,主上定必追责于大人……”
杜威说:“你说的固然不错。但只恐我这里攻打满城,一时难下,必然损兵折将。倘若定州那边又失利,本帅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赔上这老本,回头来连恒州也难保。因此确是难定主意。莫不是你有什么好主意?”
张彦泽道:“下官心下倒是想了一个办法,就不知行不行得通……”
杜威正无计可施,听他说有一个办法,忙说:“汝既是朝廷派来的监军,若有好办法,且说出来听听,计议计议。如若可行,本官自然听从。”
张彦泽道:“如若能把赵延之招降过来,那岂不是两全其美。咱们既不损兵将,又拿下了满城。不管定州那边是成是败,大人都好向皇上交待……”
不待张彦泽说完,杜威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那赵彦之是赵延寿的兄弟,当年是一窝子投奔辽人的,如今他正替辽国领兵守满城,如何便那么容易接受咱们招降?”
张彦泽道:“大人有所不知,这赵延之根本就不是赵德光的儿子,跟赵延寿也不是什么兄弟,只因当年他是赵德光手下,赵德光降辽的时候一块儿去了罢了。赵德光父子一直受辽人疑忌,他也一直三心两意的,曾经暗下里派人找景延广,说要回归我大晋。那景延广与赵延寿往日素有过节,记恨在心,说他是搞阴谋诡计,杀了他的信使,这事儿就搁浅了……”
杜威忙问:“你说的果是当真的么?”
张彦泽笑道:“如今正是两军对垒之时,下官身为监军,大人面前,难道敢开玩笑么?”
杜威又说:“既然你所说是真,那你可敢进满城向赵延之招降?倘若事成,招降了满城,你就立了个大功。本帅自然要替你向皇上请功的。”
张彦泽忙说:“下官与赵延之素无交通,不过,末将属下有一士兵,名叫赵得功的,原来是赵延之的亲随,前些时候跟着信使回来送信给景延广的,因见信使被杀,就逃到我这儿来。大人如今若有意招降,可修书命他带去见赵延之。”
杜威大喜道:“此事若成,汝当立首功。”
于是,立命书记修书一封,告诉赵延之,若举满城人马归晋,当向皇上保荐为满城节度使之职等等,交与张彦泽。张彦泽领了书信,自去命赵得功设法进城去见赵延之去了。
且说那赵得功领了书信,自有他的通道进入满城,向赵延之呈上杜威来书。赵延之见书大喜,忙修书回复,相约后日午时开关出降。仍命赵得功带回晋营,面交杜帅。
那杜威见了复信,不胜之喜。想不到不劳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满城。忙修书仍命赵得功送与赵延之,还派了张彦泽为特使进城,与赵延之谈妥了后日受降仪式,还说明后日午时杜大人在中军帐设宴款待以迎,各将领及士兵就在营前席地畅饮,尽醉方休……
两日后的午时,满城城楼上三声炮响,城门大开,赵延之喜气洋洋,金盔银甲,跨一匹白马,身后十名亲兵随着,缓步出城,杜威也率领一群侍卫,环立帐外,迎入帐内宴饮。张彦泽也率领众将士,与出降的其他将士,俱都在营前席地而坐,开怀畅饮。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中军帐里,突然传出一阵喧闹声,众人回过头来看时,只见杜威手下的侍卫,提着十一棵人头来至帐外高喊道:“赵延之带着十个亲兵,企图行刺杜大人,已被处斩。其它不曾参与者,俱各安心饮酒,一律不得妄动。”
一时之间,不但出降的辽兵吓的胆战心惊,就是晋军将士,也各各面面相觑……
接着,杜威下令将满城的兵将化整为零,编入晋军队中……就这样,杜威不但兵不血刃,得了满城,还又多添了一万人马。
张彦泽满腹狐疑,不明底韵。夜间到中军帐里向杜威问个究竟。
只见那杜威正穿着赵延之的金盔银甲,大摇大摆的试身呢。听得张彦泽这一问,哈哈大笑道:“都是赵延之这小子该死。都是他那金盔银甲招的祸,让本帅看中了。再说,杀了他,本帅就在皇上面前保奏你张彦泽破敌有功,打下满城,这不很好吗?”
张彦泽听了,立地满脸堆笑,连连道谢。心想:万万想不到这老贼如此三刀两面,奸险刁恶……不过也好,他得了这身金盔银甲,俺也借此立功受赏……
不管杜威使的什么阴谋诡计,总之满城这边的问题就是解决了。杜威派人前往邺都报捷,说是经过三昼夜苦战,攻克满城,敌将赵延之授首。郭重贵得报,大喜道:“杜威不愧位列国戚,前儿还有人说他暗下里私通辽人,寡人就是不信。众位卿家看看,如今他出兵满城,三日即便告捷,可见他一片丹心,效忠王事。”说罢,随即下旨高行周,告知杜威已陷满城,着令定州人马火速向赵延寿进击。又下旨杜威,除褒奖一番外,着令其速领得胜之师,出击赵延寿右翼,配合定州战役。
塞外远征的高行周饮了皇上赐的酒,匆匆回到定州。时已黄昏,此时霖雨已息,天色放晴,即便召齐各军将领商议如何进军之事。正商议间,忽又接皇上圣旨,说到晋师已陷满城,又令我军火速进击。
众将闻讯大喜。高行周以手加额道:“皇天佑我大晋也。满城已下,吾无后顾之忧矣!”于是,下令三军,今夜饱饲战马,四更埋锅做饭,各自带备干粮,五更便要起兵。皇甫遇兼统朝廷增派,由王周所领的那一万人马为左军,就令王周为左路先锋。直击敌方右军。
这正是: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