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鹂不提防飞来一只饿鹰,吓得吱吱哀鸣,左右躲闪,无奈终是闪避不及,被妖鸢一翅击中,往下坠落。哪妖鸢见了,也敛翅俯冲而下,要抓小黄鹂。
那香猴儿见了,急得五内如焚,一个筋头腾空而起,直扑妖鸢。那妖鸢见凭空杀出一只猴子,也是大吃一惊,忙忙的展翅回旋,舒爪张啄,来斗香猴。香猴儿哪里把它放在眼里,展开一路猴拳,放出几手闪、挪、腾、扑,一把抓住鸢翅,两手一扯便分成两爿。
急忙去看小黄鹂时,只见她已是满身染血,晕倒地上。便急忙将她救起,藏于怀内,悄悄带回花?山治理。香猴儿本来就不是很懂医术,在采药时误把痴心果,恋情草也混在草药之中。致使小黄鹂服食之后,那感恩之心却化作了万缕痴情,萦绕五内。后来小黄鹂伤愈回到瑶池之后,一直牵念着香猴儿击鸢相救之恩,怀中呵护之情,采药疗伤之谊,时刻难忘。几年前信息传来,听闻香猴儿已托生人世,她也就动了思凡之心。因而每值花晨月夕,美景良宵,总向昊天祷告,恳请赐与仙缘,降临人世,重投香猴儿怀抱,以报救命之恩,疗伤之谊,续无穷无尽的牵念之情。
这一日,适逢正月望日,上元佳节。也正是人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情人节之夜,自然也就挑动起小黄鹂这一缕幽思,便又在那月下花间,向天祝祷。刚好值班巡天的是双鱼星座。这双鱼星主又正是一位多情的女性,听了她的祝祷,自然引起同情,飘然来至小黄鹂身旁问道:“小黄鹂,你屡屡向天祝祷,心意我已知晓,你真的好想念那香猴儿吗?”
小黄鹂抬眼见是双鱼星主,不觉粉脸含羞,星眸带泪,低声答道:“救命之恩,怀抱之情,多年来小黄鹂刻骨铭心,不曾有片刻忘记。”
双鱼星主道;“人间最苦,正就是那个情字,怎么你偏偏就去动这个情?当日香猴儿救你,不过是偶动同情之念相怜罢了,也不一定是对你有相爱之意,你又何必苦苦相思,念念不忘,自寻烦恼呢?”
小黄鹂争辩道:“星主此言差矣。岂不知有情即生爱,有爱则生怜。香猴儿对我无情就不会救我,对我无爱就不会抱我于怀,也正是因爱生怜才采药为我疗伤。我小黄鹂受他爱怜之情,救命之恩,相思不忘,难道有错吗?星主您在十二星座中是主管人间情爱的,我也不过是为了情因爱果才思念那香猴儿,你反倒说起我的不是来了?这岂不分明是欺负我小黄鹂么?”
双鱼星主听罢,叹了一口气说:“我只道你整天吱吱喳喳只会唱歌,谁知你还能说会道,利口辩词的。也罢……你既苦苦要去,我玉成于你也未尝不可。不过,话可得说回来,你与哪香猴儿即使是有爱有情,却不一定是有缘有份的。我也不知道那月下老人曾否把红丝系到你们的脚下。如果没系的话,只恐到头来有情无缘,有爱无份,落得个多情自古空余恨,弄得抱恨终天,到哪时你别后悔莫及,回过头来反倒抱怨本座呢。”
那小黄鹂听得双鱼星主之意,分明是答应了送她下凡的了,即便破涕为笑道:“星主,星主,只要能到人世与香猴儿相会,也不管它缘份不缘份,也不管它抱恨不抱恨,也不管它结果如何,只要能见上他一面,此后即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绝无后悔。更不敢抱怨星主。”
双鱼星主听罢,摇头叹息道:“怪不得诗人说:‘多情自古偏多恨,情到浓时便入迷。’你既如此坚心,我若不放你去,反倒显得我无情了……也罢,如今我就送你下凡走一遭。不过,这话还得再说一遍,此去不管好歹,你可不得怨我的。”
小黄鹂忙拭泪陪笑道:“不敢,不敢。这原是我自己要去的,岂敢埋怨星主……”
这赵京娘原是瑶池蟠桃园中的一只小黄鹂,她是由于这个缘故来到人间的。至于她与香猴儿有怎么样的情,怎么样的爱:有没有缘,有没有分。月下老人有没有给她们红丝系足?
再说,这香猴儿下凡之前还未动凡心之时尤自可,一动了这凡心,哪就不好收拾了。他一听得风,花,雪,月也要下凡,就打起她们的主意来了。他也不知道什么缘不缘份不份的,反正一见就生情,由情化爱,这里救了京娘时,开始没看到她的花容月貌尤自可,半点杂念都没有。一看清她那柳娇花媚,楚楚可人的容貌儿的时候时,就后悔不该跟她做拜把兄妹了不是?她确也是太漂亮了,谁见了不想?连孔老夫子都说“食色性也”呢,莫怪这猴儿贪心。
赵烁与京娘兄妹二人又走了一天,来到一处名叫峪庄的村镇。看看天色向晚,不免找个店家住下。一宿无话,次日鸡鸣早起,依旧是一马一驴,缓缓上路。也正如昨日般的,赵烁的汗血宝马,四蹄生风,是日行千里的良驹。昨天走了半天慢吞吞的路,已是焦躁。今日又是这样被这毛驴拖累着不紧不慢,半死不活地走,就显得极端的不耐烦起来了。一路上喷鼻踢蹄,长嘶短哼的。弄得赵烁也心烦意乱,焦灼不安。知道这是匹神驹宝马,轻易是打不得的。如若随意鞭打,伤了它的骄傲元神,阳刚之气,就成了一匹劣马了,是再也调教不好的了。只得不住的骂道:“孽畜!孽畜!你道是俺不让你跑快么?是那毛驴跟你不上罢了。你哼个甚的?”
那京娘前身终究是天国的一只黄鹂,今世又是人世女孩儿家的心性。胸怀里那懂得多少人间风浪?早就忘了昨日的事儿,只看到今日的满眼风光,又便唱了起来:
“枝头的杨柳青又青,哥哥骏马四蹄轻。妹妹的毛驴走得慢,只恐后面来贼兵。”
赵烁听了,没好气地说:“你还唱呢,你道是我不知那辽兵会赶上来么?昨日我正要换一匹马呢,谁知这一路上的马都让那些契丹狗抢光了……”
他兄妹正说着,前面却来到?河,这一带正是晋昌军连年争战之地,反复的烧杀抢掠,附近百姓往外逃亡,早已一片荒芜,人烟断绝,因而河上旧时的渡口上下,如今并无渡船踪影。二人正来到何边看了一会,无法可想看来只好涉水而过了。公子便吩付京娘在岸上柳荫树下稍候,自个儿驱动宝马下河,试探河水深浅。
谁知那马儿才下水走了几步,便已四蹄不着地,河水已淹没马脖,赵烁也全身没入水中,那宝马原是匹神驹,仰着马头依旧向前游去。赵烁一看苗头不对,河水如此之深,即使是行军之时,也都只是人牵着马匹游泳而过,再好的马匹也不能驮人而过。自己游泳技术并不高明,如今即使傍着汗血宝马游得过去,也只是过得了自己,无法过得京娘。忙提转马缰,依旧回到岸上。
京娘见了,未免着急,忙说道:“河又没过得成,倒把哥哥的衣裳都打湿了,哪怎么办?”
赵烁说:“莫慌,莫慌,为兄自有办法的。”
他是个走南闯北的人,自有经验。看了一会,心想:天下的河流,都必然是逢滩必浅,逢潭必深。滩过了便是潭,潭过了便是滩,不会是到处一般深浅的。眼见得这渡口河面较窄,河水缓慢,河水必然较深,只要往上游走去,必然有较浅的滩头。
想罢,便领着京娘沿河往上游走去。果然不出所料,只走出一两里路,便见前面河面宽阔,河水湍急,心想,这儿看来是个浅滩了。便把京娘抱到宝马坐好,自己一手牵着马的辔头,一手牵着毛驴缰绳,涉水而过。
谁知这正中了古人说的:“欺山莫欺水”这句话。这山高是看得见的。可这水深哪可是看不到的。赵烁原来看这河面开阔,料它是个浅滩,谁知这河滩虽浅,但仍有深浅不平之处。哪宝马身高体沉,自然能平稳而过。但那毛驴腿短体轻,一但踩到水深之处,不着实地,便失惊蹬踏,挣脱了赵烁手中的缰绳,随波逐流而去。
赵烁见水冲跑了毛驴,忙凫水过去抓缰绳,谁知这只手一松辔头,京娘在马上就坐不稳了。身子一晃,便一头栽到水里,只喊得一声:“哥哥,快……”便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水。
赵烁一见,大吃一惊,哪敢怠慢,忙凫过去救起京娘,让她抱着马脖子,依旧坐到马上,自己一手搂扶着她,一手拽着辔头,半游半走的一步一步向对岸走去。
京娘经这一吓,又呛了几口水,又惊又怕,虽然回到马背,但却一手扯着马缰绳,一手箍着大哥哥脖子,整个身子都压到大哥哥身上,半点不敢放松。
好不容易挨到对岸,公子回头看时,哪毛驴也不知被水冲到哪里去了,再加上京娘受了这一场惊吓,把自己死死箍住不放,无法可想,只得腾身上马,把京娘放在前面,两人共乘,继续前行。那京娘浑身湿透,只冷得不断的发抖,依旧紧紧抱着哥哥取暖,公子只得加紧催马前行。这宝马且喜没有那毛驴羁绊,虽然背上乘了两个人,却也走得轻快,转眼之间,天色已晚,附近仍无人家,却也不便再走,见路旁有几处破窑,便选了一处进去栖息。把一些门窗拆了下来,取过火种,烧起一个火塘,先把京娘安置在火旁取暖,时值暮春,夜凉如水。何况白天已经浑身湿透,挨了半天的冻,一待生起了火,便忙围到火旁,烘衣取暖。
这正是:食色性也古圣云,莫讥猴儿起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