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立听了,便把蜀主贪恋美色……终日只顾游山玩水……死了一个张太华,他竟在青城山上做了七七四十九天道场……如今宠上一个花蕊夫人,为博夫人欢心,竟令成都城内处处种花……又把赵季札身为监军却躲到德阳寻欢作乐,二州大败他全不知情,致被孟昶砍头……等等,一一详细禀报。
周帝叹道:“这孟昶身为一国之主,竟然荒唐若此,真乃可悲可笑,如此孟昶,有他在,西蜀终不能为我害……”又笑道:“如此说来此次取秦、凤二州,还少不了这赵季札一分功劳的,只可惜被他杀了,倘若留得此人在蜀,他年伐蜀,便当省事多多了。”
说罢,就令范质修下国书,复告蜀主:答应媾和,两国各安如今的边界,更要饬令蜀人毋得越境生衅等等……
回头又向王朴道:“如今孤就准他求和,让他替孤再看守成都两年,待孤踏平南唐北汉再来收拾西蜀,爱卿以为如何?”
王朴忙奏道:“皇上圣明。如今我大周兵强马壮,雄甲天下,正宜先征金陵,后灭晋阳,然后以得胜之师,只须偏师一旅入蜀,哪时蜀人必望风归降矣。”
周帝听了,点头称许。因想起旧事,又笑向赵烁道:“孟昶好色,不但祸国殃民,且祸及御弟,朕知御妹京娘之死乃由孟昶而起,他日平唐灭汉之后,朕当委弟前往灭蜀,蜀亡之日,朕就将他的花蕊夫人赏与御弟,以疗御弟心头之痛……”
赵烁忙奏道:“国事为重。征唐灭蜀,江山一统乃国家大事,微臣岂敢以私人恩怨以涉扰国事。”
周帝正色道:“商纣无道,故先祖武王率天下人以讨之。孟昶失德,祸延苍生,故孤委弟领兵以灭之。京娘之死咎由孟昶,既是吾弟心中之痛,亦即寡人心头之痛,岂能说是汝个人的私人恩怨乎?”
赵烁听了,一时无语对答,只有再拜谢过。
此时正是秋高马肥,粮草充盈之际,周帝见西蜀边境相安无事,不免又动起哪南征的念头来了,遂下旨撤回西征各部兵马,决意征取淮南。
且说周帝见只用了一旅偏师,举手之劳,便得到了秦岭大片土地,还可以肯定,三两年内,西蜀也不敢再挑边衅了,心中自然高兴,便决意仍用西征之法,派几员将领,乘得胜之威,进取淮南。
主意已定,就委王朴主管调度南征军需,任李谷为帅,并任淮南道前军行营都部署,兼知庐、寿二州行府事。许州节度使王彦超为副,统领韩令坤等一十二员战将,合共十二万人马,号称二十万,即日启程,向南进发。并令范质写出文诰,先向淮南各州县发出、下诏伐唐,文曰:朕自继承基构,统御寰环,方当恭己临朝,诞修文德之时,岂欲兴师动众,煊耀武功?顾兹昏乱之邦,须举吊伐之义,蠢尔淮甸,敢拒大邦!因唐室之凌迟,接黄寇之纷扰,飞扬跋扈,垂六十年,盗据一方,僭称伪号。籍数朝之多事,与北境以交通,厚启兵端,诱为边患。晋汉之代,寰境未宁,而乃招纳叛亡,朋助凶慝。李金泉之据安陆,李守贞之叛河中,竟已大起师徒,来为应援,攻侵高密。杀掠吏民,迫夺闽越之封疆,涂炭湘潭之士庶。以至我朝启运,东鲁不庭,竟又发兵以应接叛臣,观衅而凭陵徐部。沭阳之役,曲直可知,尚示包荒,犹稽问罪。迩后维扬一境连岁阻饥,我国家念彼灾荒,大许籴易。前后擒获将士,皆遣放还。自来禁戢边兵,不令侵扰。我无所负,彼实多奸。勾诱契丹,至今未已。结连并寇,与我为仇。罪恶难名,神人共愤。今则推轮命将,鸣鼓出师,征浙右之楼船,下朗陵之戈甲,东西合势,水陆齐攻。吴孙皓之计穷,自当归命:陈叔宝之数尽,何处偷生?一应淮南将士军人百姓等,久隔朝廷,莫闻声教,虽从伪俗,应乐风华。必须善择安危,乐图去就。如能投戈献?,举郡来降,具牛酒以犒师,纳圭符而请命,车服玉帛,岂吝旌酬,土地山河,诚无爱惜。刑赏之令,信若丹青,若或执迷,宁免后悔!王师所至,军政甚明,不犯秋毫,有如时雨。百姓父老,各务安居。剽掠焚烧,必令禁止。须知助逆何如?顺,伐罪乃能亲民。朕言尽此,俾众周知。
大周人马未到江淮,这道谕旨就已传到大江两岸,南唐朝野,江淮百姓不免引起震动。众所周知,北兵南下,寿春首当其冲,因此寿春附近军民,一日数惊,惶惶不可终日。
且说这南唐帝主李煜,生性优柔寡断,最爱文学声色,又喜欢别人奉承,听不得半点反对意见,因此,谄谀之徒多为提拔重用。冯延己,冯延鲁,宋齐邱,陈觉,魏岑等人被人称为“五鬼,”但都得到他的宠信。这班人朋比为奸,尽皆位列朝堂,居宰辅之职,若论文学,二冯与陈觉等还可称为一时诗词好手,堪与李煜唱酬诗酒。若论时政军事,则尽皆是口若悬河,夸夸其谈之徒。他们奉承李煜,恭维他是旷世明君,他们自称是致君尧舜,把个李煜吹捧得飘飘然忘乎所以,由于南唐在后晋末年攻陷了福建,又在后周太祖广顺二年,占领了湖南,于是李煜便觉得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就动起个要一统天下的念头来了。近年以来,李守贞叛汉,慕容彦超叛周,李煜都出兵声援,为的正是想趁鹬蚌相争而从中得利,又更由海路与契丹、北汉相通,相约共图中国。由于当时也正值中原多事之秋,谁都没有机会跟他计较,经朝中五鬼哪么一吹捧,他就认真以为是威震八方了,所以听得柴荣要来攻城的消息,他并不在乎,虽然驻守在寿州第一线的寿州节度使刘仁赡多次上本请增兵增粮,以便与周军对抗。可是李煜并不把郭荣看在眼里,得知周兵将至,才遣神武统军刘彦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咸师朗为监军,领兵二万前赴寿春以助刘仁赡。又遣奉化节度使皇甫晖与常州团练使姚凤二人领兵三万屯于定远,以为应援。何延锡为水军都督,统舰艇三百余艘,协同作战,这样一来,淮上军民百姓心下稍安,更有这寿春守将,寿州节度使刘仁赡,神气自若,澹然不惊,依旧与平日一般的指挥部队各处设防,四门巡察,加固城防设备,军民人等见了,情绪更是安定下来了。唐廷淮上官吏当然就把消息报回金陵,唐主李煜闻报,当然又是一场欢喜,免不了又是置酒赋诗,一番热闹。
再说这李谷统领着大军,来到正阳镇,原来正阳镇这里是两国边界,是个三不管的地方,只有少量唐兵驻守,便领士兵驱赶那些唐兵,又派人就近砍伐树木,架设桥?,以便大军度淮。又派白延遇等四将各领二千人马前往六安、山口等地邀击唐兵,余下的人马由王彦超率领,继续扫清外围,自己领着大军进袭寿春。
无奈寿春守军布防严谨,上下齐心,将士用命,周军围攻城池,守军早已准备滚木石头弓箭对付,更加上城外有几股唐军,反从后面袭来,周军成了腹背受敌,形势十分被动,只有屯兵城下,不但攻不下城池,反倒夜夜提防唐军偷袭,毫无进展。
那白延遇等进军六安,又因淮南地方河汊纵横,行动不便,而唐军河上战船甚为灵活,反倒显得周军处处被动。因此,经过几次接触,周军虽然仗着人多势众,占了些上风,但却无战果可言。李谷思量无计,便令白延遇等设法抢夺唐兵的舟船,组织自己的船队,另又将实情上报朝廷。周帝览报,见前方战事毫无进展,不免心中焦躁,正要打点御驾亲征,忽报枢密使郑仁诲昨夜病故。
这郑仁诲历事二朝,乃朝廷栋梁,当年助先帝立业,功不可没。周帝得报,不免伤怀,亲自上门吊唁,洒泪尽哀。不料回到后宫,皇后符映云也因偶感风寒竟致卧床不起。此前皇后已经生了一位皇子,取名宗训,刚满两岁,已封为郑王。德妃映霞也于今春育一皇子,取名宗诲,因见皇后病情颇重,故德妃领着两个皇子,就在乾宁宫照看皇后,周帝见皇后病体颇重,夫妻情重,难免牵挂,只得暂缓亲征之议。这第一次巡视淮南,看看已成画饼。
转眼冬残腊尽,又到新春,皇后病体也已痊愈,李谷屯兵寿昌城下,毫无进展,皇上南征之念又生。元宵刚过,周帝便下诏亲征淮南:令向训为东京留守,王朴为副留守,韩通为大内都侍卫。白重赞领兵五千先行屯驻颖上,李重进领兵一万前行先赴正阳关与李谷汇合。两日后,皇上亲帅四万御林军及赵烁等将领,徐徐进发。
这时,南唐派神武大将军刘彦贞为统帅,咸师朗为大将,领兵三万来援寿昌,兵至来远镇,探知李谷在正阳架设桥梁,便先遣部将领了三百艘船舰,五千水兵沿河而上,先行拆毁桥梁,以绝周军通道。
这正是:昏昧君臣同误国,青史何事责红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