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训见赵普夜分来访,且又急于表白,分明是看出了当前时势变化,是个有意介入这一场游戏的有心人,便问道:“按先生之见,当今在我朝中,哪些人有伺窥神器的势力,又有窥伺大位野心的呢?”
赵普见问,正中下怀,忙答道:“以在下愚见,如今朝中位高权重者,除太傅之外,莫如符国舅,张永德,李重进,韩通等人,符国舅本性纯善,国之懿亲,且其妹又身为当朝皇后,外甥是当今太子,即使一旦皇上晏驾,继位登基的就是他的外甥,谅他必无篡夺大位之理。韩通秉性愚鲁,素无机心,且又是当今皇上提拔于白屋的草莽之夫,谅他也既无此心,亦无此胆……”
苗训道:“按先生之意,有心窥伺大位的,看来就在张,李二人身上了?”
赵普点头答道:“在下愚见,正是如此,未知道长所见如何?”
苗训道:“贫道曾向太傅说及此事,太傅说:张、李二人,都是皇亲国戚,手握重兵在外,尔等切莫妄动猜疑,这等言语也切莫向外乱说,只恐为他人听了,惹起风波,不但危及社稷,且亦惹祸,那时难辞其咎矣。”
赵普叹道:“太傅难道就不怕张、李二人一但得势,必然会祸及自身么……”说罢,只是长吁短叹,欲言又止。
苗训看出他原是有话要说的,只是不敢启口,便挑他道:“先生见多识广,必有良策可为太傅分忧,不妨说将出来参详参详。”
赵普犹豫再三,低声附耳向苗训道:“如今天下未平,倘若皇上一但晏驾,夺位者必然祸及太傅,依在下愚见,古人说的好:‘宁可我做不仁,莫让他作不义’,如今太傅手握重兵坐镇朝堂,一但今上晏驾正应南面称尊,号令天下,岂能坐以待毙,任人鱼肉?”
苗训笑道:“先生这条计策,贫道也曾想到,日前也曾向太傅进言,太傅只说‘某与皇上义同手足,岂敢动此篡逆之念’,并嘱贫道切莫妄言……”
赵普听了,猛觉一惊,原来这个道士也想到了这一手,还先向太傅说了,这劝进的头功让他得了,不禁倍感失落,只便跌足叹道:“太傅守妇人之仁,遵匹夫之义,当取不取,必受其累。当代不代,必受其害。即使无人篡位,倘若一但小人得势,太傅大权旁落,那时悔之晚矣。”
苗训点头道:“先生这番见解与贫道之意亦是不谋而合,可惜太傅一时之间亦难接纳……”
赵普道:“赵某只恨人微言轻,亦难得机会向太傅面陈……”
苗训道:“先生亦无须着急,如今你我同心,此事可成。贫道常在太傅左右,自当多向太傅进言。先生常在府中,亦可多向老夫人及二公进言,太傅性孝悌,必不会拂逆老夫人之慈教及二公子的建议。”
赵普大喜道:“同君一夜话,胜读十年书。此事看来道长必定胸有成竹,就请一一告知,在下必当竭力襄赞,共助太傅成此大业……”
苗训通过双方一番言语,暗下里也作了推算,虽然知道此人阴柔狡诈,腹藏机心,但亦知此番大事缺不得他的,于是,便把:一但皇上晏驾之后,应当如何应对的设想,一一说出,又把赵普应当如何向赵老夫人及二公子进言等等,也都提出了建议……
赵普听了,喜不自胜,两人又把一但皇上晏驾之后,如何应对朝庭上下,京师里外的动向,都作了一番推测,越谈越投机,直到鸡鸣三遍,天色大明,这才告辞回房而去。
又过了十天,世宗皇帝的病体日渐一日,丝毫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沉,自知不起,便令小符后领着梁王宗训来到御榻旁,又召了范质,王溥,符彦卿,赵烁等四位大臣齐集御榻前托孤,垂泪叮嘱道:“孤本欲与诸位一同扫平四隅,共享太平,不期天不我寿,看来不得不与诸位中道相分,遗孤幼稚,有累诸位策扶了.”说罢,又令梁王宗训向四人行礼.
四位大臣见了,吓得连忙向梁王罗跪再拜,又垂泪向世宗劝慰道:“陛下圣谕,臣等岂敢有违,但皇上龙体偶染疾患,只要细心调治,不日定可痊愈,无须思虑过甚.至于策扶梁王,更是臣等份内职责,皇上无需多虑……”
只可怜哪小符后,身临此境,惊恐不已,只是泪下如雨,泣不成声。
嗣后,四大臣依次退出,正是:阎罗注定三更死,岂能留到五更天。就是世宗贵为天子,也是难逃此劫,亦于当晚半夜驾崩于万岁殿。
国不可一日无君。次日即由范质,王溥,魏仁浦,符彦卿,赵烁等一班大臣,就在柩前扶立梁王宗训继位,宗训乃宣懿太后所育,生于太祖广顺三年,年?七岁,可怜符映霞立为皇后不过三年,如何不是伤心欲绝?无奈诸王子尽皆年幼,家国大任只好自己一肩挑起,便遵从遗命,一切政务大事皆由范质,王浦二相主持,军权则由符彦卿,赵烁二人掌管。
范质王溥是两朝旧臣,都是熟悉政务的,便按制谥先帝为世宗,追谥已故宣懿皇后大符后为皇太后,亦尊小符后皇后为皇太后,立皇弟宗让为曹王,改名熙让。宗谨为纪王,改名熙谨。宗诲为蕲王,改名熙诲。
符彦卿仍任太师之职驻节澶州。唯宋州节度使韩通则改任郓州节度使。原许州节度使赵烁改为宋州节度使,仍兼任殿前都检点及改任太尉之职。
这时,留驻燕南的韩令坤有表来奏道:”日前有幽州辽兵游骑数百来我霸州侵扰,被我击退,为防辽人入寇,请朝廷向固,易,莫,宁,瀛等一带增添兵备,以御辽兵来犯。”
范质王浦二相览表后与太师太尉等商议道:“幽燕以南,有李重进,张永德二将在彼坐镇,料无大碍,辽寇游骑侵扰,历来有之,不足为怪,何况李,张二将无表来奏,谅必是韩令坤小题大做,虚功邀宠而已。”于是,便拟旨谕告河北诸道:……时逢国丧,不利用兵,且那辽主述律沉迷酒色,前者先皇兴师讨伐幽燕一带,尚不能发兵相拒,如今又岂能兴师入侵?晋阳刘钧屡战屡败,自顾不下,亦不敢轻举妄动,不过由于三国边界相连,彼此守卒时有接触,易生磨擦,我方应该忍让为佳,四境以固守安定为好。
因河北一带较多事端,太师符彦卿不宜滞留京师,应返澶州坐镇为好。经朝臣议定,符彦卿亦择日回驻澶州,这样一来,在世宗升遐的百日以来,西面的蜀国,江南的南唐也相安无事,可算是四隅平静了,不料汴京城内却议论纷纷,谣诼蜂起,说是留驻燕南的张永德正在调兵遣将,密谋入京与少主争夺皇位。
两位宰相听了,忙与枢密院的魏仁浦,吴延祚等商议。范质道:“先帝在日,曾疑张永德有窥窃大位之心,如今谣传乍起,不可不防……”
魏,吴二人道:“枢密院并未得到信报,谣言难证真假,我等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弄假成真。”
王浦道:“皇上年少,太后又是一介女流,自然胆小怕事,此事未得确实之前,万勿轻泄,以免惊动后宫……”
经过众人一番商议,范质便派了客省使潘美以犒军为名,前往张永德军中探听虚实。十余天后,潘美犒军回来,报称永德军中平静如常,并无调兵遣将之事。众人听了,也就放下心来。
不料过了两天,又是谣言再起,说是李重进哪边异动频繁,两位宰相听了,不免心下着忙,少不得又是派潘美前去犒军,打探虚实,细观动静。十余天后,潘美回报,说李重进哪边也是安静如常,并无异动。
谁知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淮上又来报信,说近日有江南间谍潜入郓州笼络韩通,韩通则以狩猎为名,准备领兵投奔金陵。
两位宰相听了,急召廷臣计议:众人认为这韩通生性愚鲁,少主登基时,把他从宋州改调郓州,也许引起他的不满,如今江南敌探乘虚而入,可能有之。但如今只得谣传,并无实据,朝廷不可妄动,于是,下旨加封韩通太傅之职,立即入京,任京师巡检都统之职。
其实哪韩通根本就没有什么叛周投唐这么一回事,只不过是闷得无聊偶尔出去狩猎消遣罢了。如今见调回汴京当官,高兴得不得了,带齐家小,星夜兼程而回,朝廷见他一宣就到,说明他并无异志,也就都放心了。
世宗皇帝在显德六年六月间病逝,范质,王溥,符彦卿,赵烁等四位顾命大臣扶保七岁的梁王宗训登基,本来已是内外平静,相安无事的,但过了不久,却不知怎的忽地谣言四起,一时报道辽兵入寇,一时又说张永德领兵入朝来与少帝争位,一会儿又说是李重进,一会儿又说是韩通,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幸好这些都只不过是谣言,并非实有其事的,两位宰相因太后年轻,少主年幼,尚未的确的事不敢奏闻,因此内宫也平静如常。
这正是:四海无风却起波,孤儿寡妇是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