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头笨脑的小机器人慢慢悠悠地晃过来,它的手上端着一杯温水,“客人,请喝水。”
谢泉此刻并看不见,他听着声音的方向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空气中犹如洪流一般的信息素令他很是焦躁不安。若非他不久前才经历了发情期,恐怕受到的影响只会更大。
不过季澈英显然是对自己做出了一些隔绝措施,不然只怕这空气中的信息素还会更加浓烈,攻击性更强。
后颈的腺体烫得如火烙一般,谢泉的脸上也被激得带了血色。
alpha的易感期是多久来着?
他想想,自然情况下是五天。
但是有抑制剂,应该半天功夫信息素的爆发就会减弱,然后慢慢恢复正常。
半天啊……
那就等等吧。
谢泉干脆往那敞开的治疗胶囊中躺回去,其实他也挺累的,干脆睡个觉,睡醒了,那人也就好了。
他有一些事想问问季澈英。
例如,他知道囚禁他的那个人是谁吗?
他的机甲是哪里来的?军部的?但是他可以私自动用军部的机甲吗?
他怎么会来救自己?
忍耐着身体内信息素的骚动,谢泉皱着眉紧紧地闭上眼睛。
季澈英应该给自己找个更封闭的地方。
他那股信息素真的太……磨人了。
偏偏居然和他的契合度那么高。
时间一分一秒地逐渐流逝,宅子里面陷于一种无声的焦灼之中,而外面已经是闹得天翻地覆。
皇室公关迅速发力,然而并不是针对两位皇子的舆论风暴,而是针对赫阿大帝当年竞选的猜测做出强有力的处理。迅速封锁帖子,并且将开贴的账号进行封号,并且借新闻社之口发出警告,‘妄议皇室可论罪’。
亲王路武受到刺杀,帝国军以及警厅全部出动寻找罪犯,那个突然出现的奇异暗蓝色机甲被列为第一嫌疑犯,正在全国通缉。
军部季元帅的部分势力遭到清算,季元帅阵营以及军部其余人等迅速展开了商议。
两位皇子也迅速召集了自己的智囊团,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另外在帝都以外的地方,一群民众开始聚集起来……
大半天过去,已经是深夜,甚至将近清晨,那躺在治疗胶囊中的青年眉头没有一丝展开的迹象,他在黑夜中睁开眼睛,虽然那双眼睛睁开是否,其实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信息素一点减退的迹象都没有?”
他低声地自言自语道,生理反应令他的声音染上一股烦躁,在这其中,也夹杂着浓厚的疑惑与不解。
alpha的易感期跟omega的发情期一样,都是为了延续后代发展出的生理现象,腺体会大量分泌信息素,吸引合适的配偶进行□□。在如今抑制剂高度发展的时代,只要用对应的抑制剂控制住沸腾的信息素,基本就能安然无恙地迅速度过这段特殊的时期。
一般在注射了抑制剂以后,三到四个小时内体内的信息素含量就会迅速降低,六个小时体内的信息素含量会接近平常的状态,八个小时腺体恢复正常。
但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八个小时。
空气内那股烈焰般的味道却一丝一毫没有减退。
甚至让他有了种错觉,仿佛已经置身于火海之中,正在被火舌灼烧。
不知道是他的身体都被这种气息所欺骗,还是因为体内信息素的不安,即便在开着足足的冷气的房间内,他的额头与后颈上依然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
甚至受信息素的影响,他的伴生病被勾起,头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这里的信息素浓度都没有降低,他都难以想象季澈英那边是何种境地。
只怕是一片‘火海’了。
而这,很不正常。
难道季澈英没有打抑制剂吗?
是没有吗?
没有抑制剂,在易感期内的alpha不进行标记行为,硬生生地挺过去的话,只怕是要掉一层皮。
左思右想,谢泉还是坐起身。
在房间内充电的机器人感受到动静,立即脱离了自己的充电口,然后走到谢泉面前,“客人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谢泉问道:“请问,有轮椅吗?”顿了顿,他补充道:“还有alpha的抑制剂。”
十分钟后,谢泉坐在轮椅上,然后循着信息素的痕迹找到了一个紧闭着的大门。
谢泉看不见,但是他能感受到那股汹涌的信息素风暴以及让他几乎有些窒息的威压感。他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那扇门,门被锁着。他敲了敲门,敲门声清脆,可见并没有做特殊的密封措施,难怪信息素泄露了那么多在外面的空间中。
里面没有声音。
谢泉再次大力地敲了敲。
这次终于有了回声。
从门的那边传来低哑且嘶哑的声音,“说。”
没有多少力气,并且充斥着满满的烦躁,就像是一堆一个火星子便能窜起火的干柴。
看来的确是被易感期折磨得不轻。
谢泉那清秀的眉毛拧起结,“你还好吗?”
里面沉默了几秒,然后才用着那勉强整理过的声音回答道:“……我给你开了权限,有什么需求自己找智能管家。”
他以为谢泉是有什么需要想找他。
因为煎熬,季澈英显然已经都忘记时间了。
谁会在凌晨四点的时候来敲别人的门,只因为需要什么东西?
但现在他的确也不是能在意时间的情况。
每个alpha与omega都有自己的伴生病。谢泉是头痛。
季澈英的伴生病在日常完全没有任何迹象,只有在易感期的时候才会凸显出来。
易感期间,他的腺体会失控,体内的信息素会比普通alpha在易感期内更多上一倍,并且对抑制剂有抗性,抑制剂对他的作用十分小。
这就导致他的易感期会比普通的alpha更久,并且更为痛苦。
而他在这样的易感期中,alpha的攻击性以及威压更是丝毫不受控制。
这都是代价。
言司羽本来是给他准备好了一个度过易感期的地方,那里有着万无一失的隔绝措施,能够完美隔绝他的信息素以及威压,将他独自安全地封锁在内。
本来他的计划是将谢泉安置好以后马上去那里,但是却不想中途有了变故,导致所耗时间超过预期,也让他根本来不及在易感期爆发前去到准备好的隔离处。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身上的衬衫领口被扯到开了个大大的口子,露出了锁骨以及精干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抑制着痛苦的仰着头,汗湿的额发被捋起,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已经充满侵略感但又因为一直在压制本性而透出疲惫的双眸。
此时此刻,季澈英忽然想到。
还好谢泉是beta,对信息素感知不敏感,这样即便这里的密封性不强,他也不会太受影响。
只是他自己的威压他此刻却控制不住,想必谢泉在门外会觉得不太舒服。
罢了,等下他就会走了。
他这易感期一时半会不会结束,不过他已经拜托了言司羽,第二天他就会过来,带谢泉去治疗。治疗结束后,言司羽会代他将谢泉送去别的城市。
谢泉已经惹上路武,不管路武是出自何种目的,帝都对于谢泉来讲都不会是安全的地方。
季澈英早有将谢泉送离帝都的打算,但是此刻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无法亲自送谢泉离开,无法告别。
虽然想必谢泉大概也不太在意。
‘是亨利上校吗?’
相见时谢泉那句话如鲠在喉,季澈英虽然很疲惫,但还是微微自嘲地笑了声。
没良心的。
他还比不上一个亨利。
但……
即便如此,看见谢泉坐在轮椅之上,双目失明,只是迷茫地看着虚空之中的样子。
心中再多的怨气也只剩下了自责。
他该早点找到他。
不,他一开始就不该负气离开,留谢泉一人。
想想谢泉,或许是分散了注意力,他身上的折磨似乎也减轻了些。
但也可能是开始有些麻木了。
从他开始分化,就习惯了。
易感期一开始的痛苦到后面会伴随麻木逐渐冷却。
这种伴生病其实也挺省事。
要知道他那发小言司羽的伴生病是一到风雨日腿脚便会疼痛到难以行走。
若非如此,他也该是一名在战场上扬名立威的战士。
在季澈英的胡思乱想之中,门外安静了。
一如以往宁静的黑夜。
季澈英疲惫地闭上眼睛,但紧蹙的眉头依然微微抽搐着,血管里流动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岩浆,烧得他心口快要爆炸。
alpha的破坏欲急剧上升,但季澈英却只是用着那吓人的自制力压抑着,让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塑。
几分钟之后,就在季澈英恍惚都觉得刚才的呼唤声只不过是他的错觉的时候,突然之间,房门的把手被拧开,门被缓缓推开,然后走廊上的灯光一泄而入,将房间内的黑暗一下子戳漏。
alpha那极具侵略感的威压铺天盖地朝入侵者袭去,季澈英因为对光线的不适应只能眯着将眼睛睁开,一双狭长锋锐的眼睛像是即将要发起攻击的野兽般充满杀气。
只是那股杀气在刚看清了进来的人之后,就瞬间消弭无踪。
如同本能反应一般,是不假思索的迅速。
坐在轮椅上的谢泉手上还拿着一管抑制剂,他平静冷清的声音若无其事地问道:“我仔细想了想,你不可能没有抑制剂,你的情况不正常,你怎么了?”
“……”季澈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有何种情绪,他努力用着一种还算正常的语调问道:“你tm怎么进来的?”但还是没忍住爆了粗。
他不是把门上锁了吗?
谢泉闻言有些莫名其妙地偏了偏头,然后他理所当然地反问道:“嗯?你不是自己给了我权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