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露还是偷偷摸摸去了一趟芙蕖院。

芙蕖院几处都点上了灯，书房里的灯火最亮。

丹青从外头进来，肩头带着微微的湿意。

宋秋錞抬头瞥了一眼，“又下雪了？”

这两天好不容易天气微晴，天气回暖，众人都脱下了前几日穿上的厚实大袄子。芙蕖院暖阁是时刻烧着炭火的，原先是东次间，如今被宋秋錞改到了东厢房。吃睡都在书房边上，倒也不觉得冷。

“是又下了起来，小姐可是觉得凉？我要不再叫他们在烧热些？”丹青赶忙说道。

宋秋錞揉揉揉手腕，摇头道：“我倒不觉得多冷，只是怕河水又冻上，那运送的船只，恐怕就不一定能按时送过来了。”

她这些日子都在忙活望江南的事情，晋王虽然手段狠辣一举拿下了京城港口处的船只关卡。但到底不是一手遮天，尤其是在京城这种地方。他是私底下的，作为众人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当真敢闹大了，他也没这个胆子，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遮天”。

宋家生意做得大，在货物运送方面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门路。他们不一定会理会冯掌柜，却不敢轻易忽视如今宋家管宅的大小姐。

而那些不容易弄到的珍品佳肴，即便是宋秋錞要费一些功夫。更何况如今年关将近，各个庄子上的账目东西也要被送了过来，都需要她一一对查，这些庄头虽然只是乡下的庄稼汉，可也不是好对付的，少不得打起精神来。

丹青看见她家小姐如此辛苦，心里头越发愤愤不平。

李妈妈也是担心宋秋錞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劳累身体，送了滋补燕窝汤过来。

浅尝两口过后，宋秋錞便放下手中杯子，对丹青道：“你这丫头心里头向来藏不住事，若是遇到什么为难的？竟然是连我都不肯告知吗？”

丹青脸上一红，转而气鼓鼓的说道：“大小姐您不知道！您这为了宋家忙前忙后，自己累得要死，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二小姐她们，竟然还想去告您的状！”

听了丹青这般维护，宋秋錞不禁有些心虚，她这么费尽心思的忙碌，当然不是为了宋家，而是为了给自己多赚些银子。

应付那些庄头把账面做的平整，也不过是想要中饱私囊的时候，不被人轻易发现。

至于望江南酒楼，连地契都已经到了她手里，自然也是她自己的生意，必然要多加上心赚钱。

不过做这些的时候，宋秋錞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不住宋远德的，即然分明是一家人，那么宋远德对于母亲所做的那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她如今不过是为母亲讨个公道，把那些银子拿回来。

与其落到林姨娘这样的人手中，那么交给她又有什么错。

丹青和李妈妈等人可不知道宋秋錞的想法，同仇敌忾一样的气愤，“二小姐可真是……”

宋秋錞又尝了一口加了椴树蜜的燕窝，滋味清甜可口，“是谁来告诉你什么了？”

宋宛儿这人的确心机浅薄，可毕竟虚伪了这么些年，也不是丹青直来直去的性子能看得出来的，必然是有人告诉了她。

丹青也没有隐瞒，直接把云露过来找自己所说的话全盘托出。

李妈妈听后，脸色也有两分不好看，但还是道：“云露这丫头毕竟是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她说的话，恐怕不一定可信啊。”

“不，她说的应当是真的。”宋秋錞否决道。

宋宛儿这人性子便是如此，眼皮子极浅，只能看见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她若是要害自己，也只能做出这些不入流的事情。

宋秋錞将手中的白瓷碗推出去，拿起紫金笔，吩咐道：“不必管她。云露这丫头倒是可以留意。”

丹青懵懵懂懂的还没明白，李妈妈已经一口答应下来。

“既然是真的，那二小姐真去老夫人和老爷面前告状了可怎么办？”丹青可是担心不已。

李妈妈拉了拉她的衣袖，帮着解释道：“二小姐不告则已，若是真告了，那咱小姐也没什么可怵的。你刚才不都说了，咱小姐就是为了宋家在忙前忙后，如何不是在尽孝？二小姐还这么小心眼，才真是落不得好呢。”

宋秋錞听了觉得李妈妈所言不错，自己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宋宛儿，她若是安分守己，自己也没工夫去收拾她。可她要是再三挑事，那么自己也没什么好忍让的。

没了林氏在后头护着，光凭宋宛儿那点脑子，可分不出什么风浪来。

腊月寒风刺骨，街道上的行人不少。

老牌子酒楼望江南的生意依旧是门庭冷落，除了两三个吃惯了的老客还偶尔回头之外，实在是显得颇为荒凉。但是今日大早上却有不同，路过望江南的人都忍不住动了动鼻子，回头去看，确定这阵阵香味的确是从里头传来的。

香味浓烈且霸道，被冷风一吹，香透了十里路。

要知道这浦南街上，开的酒楼饭馆，可不止这么一两家两家，大大小小龙共算起来也有五六家了。各家灶上也都有些零零散散的香气，可被望江南这传出来的香味一冲，却被完全掩盖了。

那些刚下朝的官员原本打算去晋王所开的醉春风，被这浓烈的香味吸引，脚步一拐，又让人抬着轿子去了望江南。

“这望江南是做了新菜？倒是好些日子没尝过了。”礼部尚书孔尚江刚一下朝，肚子饿的厉害，约上两三个同僚，正准备去醉春风一聚。

可坐在轿子里都闻见这透过了帘子的香味，转瞬间就改了个主意。

跟着同行的几个同僚，也都同样咽着口水，答应下来。

于是几人的轿子都停在了望江南的门口。

冯掌柜一看是礼部尚书，还有其余几位大人也同样是官职不小，赶忙上前迎接。

若是原来，孔尚书等人也是常来的老客，可如今生意都醉春风抢走，别说这些一品二品的大员，就是那些五品的小官，也都巴结着去了醉春风。

这倒也的确是人之常情，他们家手艺最好的大厨都被抢走，而且谁不知道醉春风的背后便是晋王殿下。孔尚书这样不在乎晋王势力的大员，自然只是奔着美食而去。但是其他人嘛，多少还是有些巴结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