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河水虽然已经解冻,却依旧寒冷刺骨。
刚跳进河里的白瑞雪,险些被冻到腿抽筋。好在落水男子距她不算太远,快速游到他背后之后,再抱住他的半边身子,顺着河水流淌的方向奋力往河边游去。
这么冷的天,白瑞雪一个人尚且没有勇气跳入河中,怎奈身边还带着一个不断挣扎的落水男子,游泳的时候更显吃力。
除了水花的扑腾声之外,耳边还传来小豆丁焦急的呼喊,以及有村民迅速跑来的动静。
自知体力迅速流失的白瑞雪,此刻恨不得一拳将胡乱挣扎的落水男子打晕才好。
“不许动了!”
趁着换气的功夫,白瑞雪气的大喊。
被她搂着的男子却好似已经没有了意识,依旧挣扎个不停,几次差点将她也拖进水底。
“有人落水了!”
这时,案上已经传来村民的呼喊。
还有人及时朝白瑞雪递出木棍,希望可以将他们两个拽上来。
眼瞅着长长的木棍伸到自己面前,白瑞雪连忙腾出一只手抓紧,再配合岸上的人一起拖拽。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两个人,才险险被救起。
浑身湿哒哒的白瑞雪,从上岸的那一刻,就瘫软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其余人见她无碍,便都去照顾先前落水的男子了。
这时候的白瑞雪才看清,此刻正不停往外吐水的狼狈男子,竟是村长家的长子路宥期。
小豆丁抱着她的外衣也跑来了,迅速帮她盖上身子,带着哭腔问:“姐姐,你怎么了?”
尽管觉得很累,白瑞雪还是勉强抬手,轻轻拍了下小豆丁的手,有气无力的安慰道:“别哭,我没事。”
“瑞雪,你怎么样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准确无误的落在白瑞雪耳边。
紧接着,脸色惨白的白正,跌进了她的视线。
看见白瑞雪并无大碍,白正才松了口气。
随即,又怒火中烧的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有人见状,连忙从旁提醒:“不是瑞雪落水,是村长家的宥期哥落水,瑞雪是去救人的。”
本来人家是好心解释,却不料白正听了更加生气,直接冲白瑞雪大声骂道:“你还是那么不知轻重是不是?就凭你的本事,也想下河救人。你看看,要不是有村里的叔叔伯伯恰好发现,你现在早就下阎王殿给路家小哥陪葬了!”
这时候的白瑞雪已经缓过来不少,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忍着打摆子的冲动,抬头冲气到红眼的白正道:“真不知道你怕我死,还是盼着我死。”
“混账!你就是这么和你爹说话的!”白正快要气死了。
“要是真想我好好活着,就把那些难听的话都给我咽回去。不然,就算这次没有淹死,也要被你气死。”说完,再不看那些人一眼,牵着子衿,挑起扁担,艰难的往家走。
她现在只觉得很累,没那么多力气和他们争执。
拖着身子艰难的回到家,白瑞雪只觉得连气都不想喘了。
心里盘算着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可惜她却再没能从炕上爬起来。
莫不是,经过这一场落水,她要再穿回去了?
她要是走了,爹不疼娘没有的小豆丁可怎么办?
身子虽然死气沉沉的动不了了,可思绪却没停歇。
隐约中,她甚至还能听到或远或近的说话声,以及有人拉扯她衣服的动作。
她很想拒绝,可惜这个念头也不过在脑海中闪过之后,便没了下文。
细想起来,这一次竟然是她在穿越后,睡得最安静的一次。
起码脑海中没有吵人的“滴滴”声,感觉整个世界都舒适了不少,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不知道她睡了多久,等再睁开眼时,眼前的黑屋顶便被一片白雾覆盖。
温热的湿气打在她脸上,呼吸都显得没那么干燥了。
小豆丁呢?
家里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水汽?
白瑞雪的心里满是疑惑。
更让她惊疑的是,在她起身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穿着一套陌生的衣衫。
衣衫明显宽大,却洁净柔软。
就在她满肚子问号的时候,抱着簸箩的小豆丁,猛地从门外进来。
看见白瑞雪坐起来了,小豆丁连忙笑着的朝她跑来:“姐姐你醒啦!你已经睡两天啦!”
“两天?”白瑞雪吓了一跳,下意识却问,“这两天你在哪吃的饭?有没有饿肚子?”
小豆丁咧嘴一笑,掂着脚尖就要去掀锅盖。
吓得白瑞雪顾不得其它,连忙抢先一步掀开,生怕滚烫的水蒸气会烫到孩子。
锅盖揭开的瞬间,浓白色的热气一股脑的往外涌。
等视线稍微清明点,白瑞雪才看清锅里竟然蒸着好些个金灿灿的黄馍馍。
“这是哪来的?”
虽然子衿很聪慧没错,可她不觉得,才四岁的小姑娘,能蒸出这么漂亮的黄馍馍。
子衿笑道:“是郑姨帮忙蒸的。”末了,又补充一句,“姐姐睡觉这两天,也是郑姨在帮忙照顾,还有……”
只是,后面的话才说了一半,小子衿就赶忙捂住嘴,全然一副受惊的模样。
自从她们的娘亲去世之后,整个玉池村,就只有郑小娥会和她们时常来往。
每每看到郑小娥忙前忙后的帮她们照料生活起居,村里人都会忍不住冲她竖一个大拇指,赞一声够仁义。
刚开始,郑小娥的婆家人,对于这件事自然也是持反对意见。
偏生郑小娥够坚持,再加上时日久了,婆家人个个感受到了好名声给她们家带来的好处。渐渐地,婆家人不仅不会反对,有时候反而会提醒郑小娥时间久了,该去看看白瑞雪姐妹之类。
印象中的郑小娥,的确对她们不错,没了娘亲的白瑞雪,也对她非常的依恋,甭管什么事都和她说,都交给她办。
如今听小豆丁说起郑小娥,不由问道:“郑姨呢?还有,刚刚你说‘还有’什么?”
白瑞雪的话不仅没有换来小豆丁的回答,反而把她吓得蹬蹬跑出了屋。
惹得白瑞雪一脸的莫名其妙,这个小家伙究竟怎么了。
不一会儿,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往里走的郑小娥,跟着小豆丁,出现在了白瑞雪面前。
和村里的许多中年妇女一样,郑小娥的身上一样布满了劳动人民的痕迹。略显黝黑的肌肤和常年做活造就的粗糙手掌,都充分演绎着她的生活。
只是,她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被一根雕花木簪插在脑后,身上的粗布衣衫也浆洗的非常干净,再配合上那张温柔的笑脸,绝对是让人感觉舒服的类型。
看见白瑞雪醒了,郑小娥连忙上前询问:“瑞雪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这么一说,白瑞雪还真觉得饿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一看她这副模样,郑小娥就猜出了七七八八。
连忙掀开锅边的一个小砂锅,露出了里面黄灿灿的小米粥,舀了些后端到白瑞雪面前:“大夫说的没错,今天你果然醒过来了。快把这些小米粥喝掉,郑姨可是有在里面打了鸟蛋的,补身体最好不过。”
在她的絮叨中,白瑞雪已经将小米粥喝了大半,而后看向一旁的小豆丁:“子衿要不要也喝点?”
不等子衿说话,郑小娥忙接话:“瞧我这记性,锅里还有呢,来,子衿,郑姨也给你舀一碗。”
话音一落,郑小娥果然也给小豆丁舀了一碗。
看见小家伙喝的香甜,白瑞雪这才放下心。
这边的郑小娥,却依旧在不断念叨着最近几天发生的事。
“那天你把宥期哥从河里救上来之后,回来就病倒了。子衿没法子,哭着去找的我,我才知道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些米面都是村长媳妇翟氏送来的,说是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哦,大夫也是他们帮忙请来的,诊金和药钱已经结清,你不用操心。”
这下白瑞雪就明白了大概,看样子,经过那场事故,她算是结交了村长一家。
对于自己这等招风惹祸体质,能结交上村长,也是一件好事。
正想着,外面便传来翟氏底气十足的声音。
“瑞雪醒了吗?”
说话间,一个挎着篮子,身着绣花褶裙的中年女人,出现在茅屋前。
她走路速度飞快,白瑞雪等人才刚刚出来迎接,她就已经站在了茅屋门前。
这个人,便是村长的媳妇翟氏。
母亲出事前的白瑞雪,年纪还小,对于村子里的人和事,印象不够深刻。记住的,也都是些经常来往的那几个人。
在母亲出事之后,白瑞雪更是和妹妹搬到了后山脚下的茅屋居住。
平日里见到人,躲着走还来不及,更别提和那些人说笑聊天了。
所以,对于新任的村长媳妇,还真不熟悉。
“翟姨,找我有什么事吗?”白瑞雪笑着问。
翟氏怀里抱着一个篮子,篮子上面的棉布被顶出了一个小帐篷。
看见白瑞雪,她又紧走几步上前,关切的问道:“身子才刚好,怎么就出来吹风呢,快回去躺着歇着。翟姨给你送来了鱼汤和牛奶,咱们喝了好好补补。”
说话间,便挽着白瑞雪的胳膊,将她架回了屋。
白瑞雪很少遇见这么热情的人,一时还真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摆手道:“翟姨客气了,我这都是小毛病,没那么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