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白正和小豆丁一起去参观院子的功夫,白瑞雪把小橙叫道自己身边,问:“小橙,之前和你说过,要是再有机会来京城,就带你去看你姐姐。这几天咱们先安顿一下,如果明日无事的话,咱们明日就过去吧。”
在过来的时候,小橙心里一直就惦记着这件事。
不过因为白瑞雪始终没有提及,作为婢女她也不敢主动提及,生怕因为自己的小事,惹了主子的不高兴。
现在白瑞雪突然提起了这件事,还说,明天的时候,就会带她过去看望姐姐,小橙的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从现代穿越过来的白瑞雪,思想自然是没有古代人那么固执的等级。
在她看来,小橙是照顾自己的侍女,也算自己的朋友。
答应朋友的事情,一直放在心上并且做到,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不需要这么意外,这么感动的。
她拿着自己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帮小橙擦掉脸上的泪水,说:“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小橙再次感激的点头,如果不是有白瑞雪在旁边拦着,这会儿的她,说不定已经激动的跪下来,给她叩头了。
和白瑞雪的身份不同,路宥期在抵达京城的首要任务,得去苗氏药堂看望师母和小师妹,以及操持师傅的葬礼。
所以,第二天白瑞雪带着小橙、白正和小豆丁一起去京郊的寺庙,给在上一次和马匪的战斗中死去的护卫做祭奠时,路宥期带着赤金,穿着一身素服到了苗氏药堂。
和第一次过来京城苗氏药堂时的场景不同,也和上一次离开京城时看到的景致不一样。
这时候他再站在苗氏药堂门前,看着门上的两块方方正正的白纸,心里只有无尽的荒凉。
之前师傅还在的时候,药堂门庭若市,前来瞧病买药的人络绎不绝。
可是现在呢,从他踏进药堂大门开始,到走进堂屋,竟是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看见。
再往里走一走,便是摆着满屋子的引魂番和花圈纸人。
堂屋的正对面摆着苗莽的排位,排位前是香炉和蒲团,排位后则是一口乌黑乌黑的大棺材。
苗甄氏和大着肚子的翠儿并排跪在蒲团上,两个女人身型单薄凄凉无比。
看见路宥期过来上香,刚刚还在呜咽哭泣的两个女人,眼泪掉的更凶了。
路宥期点燃了三炷香,然后跪在蒲团上,给苗莽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
“二师兄?”
这时候,苗玲玲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路宥期的身后。
他起身之后,果然看到苗玲玲正期期艾艾的站在那里。
苗玲玲的脸上带着苦笑,和路宥期说了一句:“二师兄,大师兄死了,爹爹也死了。”
简单的两句话,落在路宥期的耳朵里,惹得他心里一阵酸楚。跪着的另外两个妇人,在听到这样的话后,眼泪则是掉的更凶了。
在苗莽活着的时候,来苗氏药堂的人还不少,可自从苗莽生病去世之后,来药堂的人就变的寥寥无几了。
尤其在人情凉薄的京城,更是显得势利。
别看很多人在苗莽活着的时候,和他称兄道弟,一天到晚热乎的不得了,在他病故之后,那些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所谓树倒猢狲散也不过如此。
哪怕对于这个结果,视线已经想到了,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路宥期的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他看了眼小师妹,目光最终落在师母苗甄氏的身上,安慰了一句:“师母,请节哀顺变。”
苗甄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一旁的翠儿却是已经忍不住捂嘴呜呜哭起来。
路宥期从得知苗莽去世的消息,再从玉池村赶过来,苗莽的停七日子已满。
第二天就是送他出殡的日子,可惜苗氏药堂冷冷清清不说,雇佣的那些抬棺木的那些人,跟着鼓乐手把棺木抬出去的时候,大家皆是对棺木指指点点,一脸的不屑。
不说有人丢菜叶子,起码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的遗憾和可惜。
毕竟苗莽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带给京城百姓的只有数不尽的忧愁。
就因为他来了京城,京城的药价忽然涨了那么多,本就不大富裕的百姓更是雪上加霜。
惹得他们平时连药都舍不得买了,不少人生了病,只能选择硬扛。
在那些凉薄的人群中,特地赶过来帮苗莽送葬的路宥期和白瑞雪,就变的格外显然。
有认识的,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不就是前段时间刚刚被皇帝册封的和硕郡主么。
难怪广地和太后对于和硕郡主大加赞赏,看看人家,知道苗莽去世了,特地从那么远的建阳镇赶过来。
正因为没有人参加苗莽的葬礼,路宥期和白瑞雪的出现,才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一时间,坊间有关两人的风评再次抬上了一个新高度。
这一趟的进京,两个人的名声也更好了。
路宥期和白瑞雪将苗莽埋葬之后,苗玲玲悄悄拽了拽自家娘亲的袖子。
她现在的心境和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尤其在面对路宥期的时候,更是没有了之前的任性骄纵。
苗甄氏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怎么想的,这会儿也顾不上要不要面子的问题,直接走过来,和路宥期说道:“宥期哥儿,现在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我们都不懂医术,就算守着药铺也没什么用。我和玲玲商议了一下,不如还是把药铺交给你累经营吧。我们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希望能够在你的庇佑下,能安稳度日罢了。”
之前她们依靠的人一直都是苗莽。
可是因为要来京城发展,为了购置这个小小的一进院子来开药铺,苗莽花光了自己的毕生积蓄。
算下来,他来京城买药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也不过刚刚才把日子过得稍微圆润一点。
后来就遇上了苗玲玲成亲,以及龚万青出事,再后来的苗莽自己生病吃药,所以,苗氏药堂别看之前门庭若市,其实底子早就掏空了。
这样的一个家业,苗甄氏也好,苗玲玲也罢,是绝对守不住的,没办法,只能来找路宥期帮忙。
毕竟身边的人里,只有路宥期是相对来说能靠得住的。
尤其是经历过了这一次的事情,路宥期能来参加苗莽的葬礼,已经说明了问题。
她们相信,只要自己把药铺拱手相送,路宥期是一定会留下来照顾她们后半辈子的。
这是母女俩私底下,早就想好的事情。
偏偏她们忽略了另一个人,就是一直站在旁边悄悄注意着这边动静的翠儿。
现在看苗甄氏自己做主,说是要把药堂拱手送给路宥期,翠儿当即不干了,冲过来大声说道:“姐姐,我肚子里怀的可是咱们苗家的种。要是生下来一个男娃,以后这铺子要不回来该怎么办?何况,老爷在生前就已经说过,铺子一分为二,就算要给,也只能给你的那一半,我和我儿子的那一半,谁也别想打主意。”
翠儿说这句话,分明就是不乐意把铺子交给路宥期来打理。
之前苗莽在写遗书的时候,路宥期就有意的偏袒苗甄氏和苗玲玲,更何况,她翠儿和路宥期可没什么渊源。
他们之间说白了,不过是仅仅见过两次面罢了,翠儿还无法做到如同苗甄氏那样,对路宥期给予了百分百的信任。
见她反对,苗甄氏当即气的大骂:“就算你叫我一声姐姐,在我眼里,你不过是我家老爷在外面养的外室罢了。以前老爷还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把你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老爷已经不在了,你难道还能做了我的主不成。想当年我和老爷一起打拼下这点家当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野男人的床上逍遥快活呢。这会儿和我充当一家人,还舔着脸管我要半个铺子,你真是好大的脸。”
苗甄氏之前是顾忌苗莽的身体,不愿意当众和翠儿撕破脸,现在苗莽已经下葬了,那么这些恩怨也得好好说道一下了。
不顾苗莽尸骨未寒,她们两个就在坟堆前面对着对方破口大骂,骂着骂着,甚至还要动起手来。
苗甄氏虎背熊腰,再有苗玲玲做帮手,挺着身孕的翠儿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路宥期办完了自己的事情,则是连一丁点待下去的欲.望都没有,干脆带着白瑞雪,一起往回走。
有看她们争执打架的功夫,还不如回去陪白正在京城好好转一转呢。
事实上,回去后的路宥期和白瑞雪,果然陪着白正来到了三叔白褚家。
自家大哥亲自登门来看望自己,白褚这一次的招待规格,明显比上一次还要丰盛。
酒过三巡,兄弟俩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说的也不外乎是些家长里短,多回去看看多娘,好好孝敬老人之类。
白褚说,现在他有心把父母都接来城里享福。
说这些话的时候,白褚已经脸红脖子粗,舌头也明显大了起来。
一旁的三婶霍氏,悄悄踢了他一脚,这一幕白瑞雪都看见了,可惜喝大了的白褚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在那和白正吹嘘,自己在城里的日子过得多美滋润,平日是如何的想念父母。
好在白正还不是那种脑子糊涂的,现在白褚的处境他也很清楚。
他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能带着父母一起寄住在老丈人家,说出去都不像话。
所以都不用等太久,当场就给他回绝了,还惹得白褚掉了几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