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按照屈露露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年轻贤惠的美貌少妇会是个蛇蝎美人,更不会想到她会把自己的丈夫往油锅里推。
闻忠对再次得到的巨额赔款感到很满意,并且催促屈露露赶紧安排下一次“意外事故”。
屈露露头都大了,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还得符合保险公司的大额赔付条款,关键还不能把人弄死,这难度不是一般大啊。
但这种“难题”对于闻忠来说压根儿就不算事,他眼珠一转,就来了主意:
这么简单的问题,搞得这么复杂,夏有道不是还没被车撞过嘛,下回就让他出个“车祸”。外面天天都发生交通事故,这种事发生在夏有道身上完全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坐立起行、雷厉风行向来是闻忠的一贯作风。有了办法后,闻忠立即安排史际购买了一辆二手廉价车,然后对车里进行改装、套牌。
屈露露用轮椅推着刚出院没多久的夏有道在自家附近的马路上散步时,假装去路边的便利店买饮料,然后将轮椅停在马路牙子下,紧接着史际就开着车直接将轮椅撞飞,最后油门一踩,跑了。
火葬场的选址历来就只会在城市边缘地带,这些地方的监控网络往往都很不完善。屈露露和夏有道就住在火葬场外面。
警方无法调取监控,只能通过目击证人询问到肇事车车牌号,最后却发现是辆套牌车,追查由此中断。
一对开店卖点儿香烛纸钱的小夫妻,能有什么仇人?被仇家寻仇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这一起交通事故很快就被当作“意外事故”处理。
夏有道才出院没多久,在一个十分平静的傍晚,屈露露要夏有道去马路对面买一瓶酱油。
刚刚服用过药物的夏有道昏昏欲睡,仍打起精神,给自己戴上口罩,然后驻着拐杖出门了。他一脸的烫伤极度骇人,在出门时总会给自己戴个口罩。
过马路时,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径直朝他撞了过来。
事后,警方调查发现肇事车是一台被偷的车辆,车辆被偷的时间就在该起交通事故发生之前的1个小时内。也就是说,偷车贼在驾驶这辆偷来的汽车时,发生了交通事故。
之后,被偷的车辆在一条偏僻的山路上被人发现。一辆被偷的汽车并不会引起警方过多关注,但是撞了人的车就不一样,如果被撞的人还死了,那这辆车压根儿就不能留。偷车贼出于这个考虑,才会把车丢在山路上。
但偷车贼的身份却让警方无从查起,这起同样被定性为“意外”的交通事故最终也不了了之。
在这一次的车祸事故中,夏有道在医院的抢救过程中因感染而突然死亡。他的身体,从里到外都已伤痕累累脆弱不堪,再也经不起一场大型手术的折腾了。
发生在夏有道身上的第二起交通事故同样是出自闻忠的授意。
但最终的实施者不是史际,而是海浪。同样的“意外”发生两次,如果连肇事车辆也同样都是套牌车,这可能会引起警方怀疑,所以史际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做了微调。
这时的海浪跟着史际在芒果园生活了好几年,已经长大成人。
根据史际交代,偷渡来中国之前,在越南的海浪居然曾经是个“活雷锋”,是村民们公认的“好孩子”,是同龄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这一点有点儿出人意料。
当然,海浪的“活雷锋”形象和行为仅限于“曾经”。
从海浪的经历中不难看出来,他是一个被现实逼上绝路的老实人。老实人一旦“黑化”,似乎更加可怕。
黎玉真抛下海浪,不知所踪后,海浪在爷爷的拉扯下,吃着村里的“百家饭”长大。
在他10岁的时候,年迈的爷爷基本失去了劳动能力,一老一小吃喝拉撒的重担就压在了海浪脆弱的肩膀上。
这个年幼的孩子硬是靠倒卖废品养活了自己和爷爷。
别人都是低价回收各种废品,价格越低越好,再以高价卖给废品站,价格越高越好。
他倒好,不但回收的价格比别人要高,甚至有时候甘愿做废品回收的搬运工,在回收和倒卖之间居然做到了价格一致,实现了利润为零。
但海浪却认为,村里的很多老人腿脚不好,他压价的那点钱,也许就是他们的一顿饭钱。
他也始终认为,自己回收废品的目的就是让爷爷和自己能填饱肚子,在每天都能达到这一目的基础上的利润都是“多出来”的。况且,他自己以前没少在村里的各家各户吃饭,所以现在就当在帮村民们“跑腿卖废品”也是理所应当。
12岁的时候,爷爷得了糖尿病,需长期服用药物,这对于海浪来说无异于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于是,海浪拿出所有的积蓄,买了很多的药品放在家里,将爷爷托付给村长后,谢绝村民们的劝阻,毅然决然地背着一个破布袋子跑到城市里找工作。
在求职过程中,虽然海浪谎报年龄,说自己成年了,可他那个小身板,除非招工方是个瞎子,不然没人会相信。
正当海浪以为自己因为年龄问题,没法在城市立足时,一个建筑工地的工头兴许是被这个年龄小、但是有担当的孩子感动了,表示愿意给他一个工作的机会。
于是,海浪在建筑工地上全心全意、任劳任怨地拼命干活。搬砖头、拖水泥、爬十几米的脚手架,工友们都嫌弃的脏活累活,他抢着干。
工地上的生活虽然比村里累,但他算了一下,这里一年能赚村里三年的钱。
这让他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小小的身体里迸发出大大的能量,仿似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很快,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在发工资的前一晚,海浪激动得睡不着觉,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发下来的钱可以给爷爷买多长时间的药。
可到了第二天,海浪傻眼了。他桌上,只有半个月的工钱。
不明所以的海浪篡着钱,找到工头质问。
没想到,工头对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还是个新手,干活不利索,扣下的钱,等你上手了老子再发给你。
海浪信以为真,张了张嘴,半天没出声。
半响,他低下头,居然真的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问题,甚至在想就算不是自己的问题,也许工头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能比他更需要这笔钱,所以暂时“挪用”一下他的工资。
于是,善良到天真,同理心爆表的海浪把钱揣进兜里,决定等下一次发工资再说。
继续留在工地打工的海浪无意间发现,工地里块头最大的几个工人,包括工头在内,总是对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毕恭毕敬,还会往横肉男的安全帽里塞钱。
和海浪睡在一个工棚的工友告诉他,横肉男是工地附近的混混,名义上在工地打工,实际上一天到晚啥事都不干,工头却每个月都得给他一笔钱。
海浪十分诧异,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不劳而获的事?横肉男什么都不干,工头为什么还要给他钱?
工友说,工头也不想给他钱啊,不给不行,不给钱的话,工友们外出就总会莫名其妙被人套麻袋打闷棍,工地上一些新建的砖墙也会在晚上莫名其妙地倒塌。只有给钱给横肉男,这些破事就都不会发生。
海浪想了半天,才弄明白这些逻辑关系背后隐藏的潜台词,却更加不解:工头为什么不报警呢?
报警有屁用,砖墙倒塌的时候,谁也没看到是谁干的,工友们挨闷棍的时候,也不知道打闷棍的是谁。报警的结果只会换来更多的工友挨打,和更多的砖墙倒塌。
工头块头那么大,身边也总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工人,他们可以将横肉男抓起来好好“教训”一顿啊。
工友立即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试过了,干不过,横肉男有十几个拜把子的“好兄弟”,工头有一回试着用拳头和横肉男讲道理,反而被横肉男的十几个兄弟用拳头讲了一回道理。这年头,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道理,工头的拳头硬不过他们,只能按照他们的“道理”办。
懵懵懂懂的海浪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些破事离他很远。
转眼,又到了发工资的日子。
命运和社会,再一次向海浪挥动长鞭,将他毒打了一顿。
工头以工地老板发现海浪是个未成年为由,将他赶走,并且一分钱都没给他。
白打了半年工。
被赶走的海浪彻底崩溃,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了很久。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海浪仍旧没有怪工头,也没有认为工头有问题,而是在深刻反思自己:当初就应该听从村民们的劝阻,至少等成年了再出来打工。
想到这里,海浪决定先回家看看爷爷,赚钱的事以后再说。
但在回村的路上,他再次被现实抽了个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