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杰的孩子在市里最好的高中读书,他老婆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陪读,一门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平时很少回家。
袁世瑛本来不想让嫂子分心,或者影响孩子学习,但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打电话联系嫂子。
结果嫂子说这两天袁世杰没打电话给她,也没去她那里。他们都老夫老妻了,三五天才联系一次很正常。
原本是想联系大哥找二哥,结果找着找着,不但二哥没找到,就连大哥也不见了。
袁世瑛一下慌了神,立即打电话报警。
派出所接警后,和袁世瑛在袁家两兄弟经常出没的地方找了个遍,但结果仍旧一无所获。
两兄弟,还是两个大活人同时一起失踪,这绝不是一桩偶然事件,也极可能不是单纯的人口失踪案。
于是,派出所将此事上报给了市刑警支队。
支队接到案件后,第一时间调取了两兄弟的手机通话记录,结果发现他们在失踪前都和同一人有过联系:刘媛媛。
并且刘媛媛还是和“袁大头”最后一个通话的人,在此之后,“袁大头”便不知所踪。
随即,刘媛媛的个人资料也很快就被调了出来。
分管此案的冷副支队长一看,在和平巷开诊所的刘媛媛?这不是杨二傻磨拳霍霍要调查的那位么?
于是,善于给杨大队挖坑的冷大副眼珠一转,便要人打电话给杨峰。
“告诉冷副,这个案子我杨二傻接了……你们以后可以叫我杨大傻。”
杨峰不但接手了袁家兄弟的失踪案,还将竹溪村的“白骨案”也要了过来,并且回头就向冷副支队长递交了一份成立联合调查组的报告。
冷副支队长脸都气白了:人县局调查得好好的,你突然一下要求他们把这个“白骨案”移交给支队,这是不相信他们的办案能力,还是想要“偷取革命果实”,抢他们的功劳?还说是我的安排,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峰唾面自干:
冷大副,我是出了名的二傻子,二傻子干出些蠢事有什么不正常?您和一个二傻子较什么劲?反正这事已经办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已经和县局沟通好了,您就看着办吧?
您要是不允批准,这明显就是在告诉县局,我们支队上下不和,活脱脱就成了个笑话。我反正是个出了名的二傻子,又不怕丢脸……就把您老那张脸,可能会没地方搁了。
冷副支队长深吸了一口气,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在程序上得到授权后,杨峰对来画生定下的“抓获”陶强盛的方案并没有什么修改,甚至连办案人员也没做任何调整。
杨峰直言不讳地告诉来画生,案子办结后,一切业绩功劳都算在县局头上,他和王星不会据功半分。之所以这样干,完全是为了方便掌握第一手信息。随后便将自己要调查的刘媛媛及十几年前的“周小璐案”简要说了一遍。
来画生哈哈一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说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分个彼此。
同时,支队对杜鹃名下的银行账户和电话号码的调查结果也显示杜鹃极可能已遭遇不测:她以前的电话号码早已更换了使用人,并且在这三年多以来,她名下没有登记过任何电话号码,身份证和银行账号的使用、消费记录都是一片空白。
经查,陶强盛现今仍在沙市,但平时有垂钓的爱好,经常会出门钓鱼,甚至因此通宵达旦、夜不归宿,他的行程也就有点儿难以琢磨。
来画生通过当地派出所,联系上之前带着陶强盛在蓉城打工的工头,让他以用工的名义将陶强盛约出来。但工头目前人在外地,来画生便改变思路,要工头打电话给陶强盛,向其介绍一个沙市的老板,说这个老板目前着急用工,工钱很高,但需要和他面谈。
最后,来画生假扮这个沙市老板,将陶强盛约了出来,然后出其不意、轻而易举地将他抓获。
陶强盛一进警局,杨峰就立即对他进行问话。杨峰在尽量压缩陶强盛独立思考和冷静情绪的时间。
面对王星例行程序式的问话,比如“姓名”、“身份证号”、“性别”这样简单的问题,陶强盛始终都一言不发,以沉默应对,却又不停地咽着口水。
他这明显就是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其心理上的崩溃看来就只差那临门一脚。来画生突然袭击式的抓获,的确在他心理上造成了很大压力,让他完全摸不准警方的意图和目前究竟掌握了哪些线索。
这就好办了。
于是,杨峰朝王星挥了挥手,示意他暂时不问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然后看着陶强盛,向他抛出了一道“送命题”:
“何双喜什么都说了,你认为自己不开口说话能有什么意义?”
陶立新的“失踪”,陶强盛毫无疑问是知情者,但何双喜的失踪呢?陶强盛会不会知道?
他如果连何双喜的失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只能说明他也是制造何双喜失踪的犯罪嫌疑人。
如果不知道这一点,那就更加好办了:陶立新曾在何双喜名下车辆的后备箱里出现过,但凡被装进车辆后备箱的,要么是被绑架,要么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陶强盛就陶立新的“失踪”曾向警方提供了虚假信息,从这两点不难看出来,陶立新的死亡极可能就是他二人共同作案的结果。
因此,陶强盛如果对杨峰的话表现得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则只能说明他不仅杀害了陶立新,还极可能杀害了何双喜。
如果不是这个反应,那就只会直接打在他的“七寸”上:你的作案同谋已经被捕,并且指正你了,你再负隅顽抗就只会罪加一等。
在二人的逼视中,杨峰的这句话一落音,陶强盛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仿佛一瞬间就被抽干了精气神,浑身上下也突然抖得像个筛糠子,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他以实际行动诠释了一个犯罪嫌疑人在被攻破心理防线后的崩溃表现,也身体力行证实了杨峰的那句话打在了他的“七寸”上,可谓被杨峰开局就甩出来的一对“王炸”炸得晕头转向,方寸大乱。
“我交代……是我杀了陶立新,可我是受何双喜逼迫,我也不想杀陶立新,我和他是一个村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无缘无故肯定不会要杀他,都是何双喜逼我这样干的……”陶强盛歇斯底里般地喊出了这些话,仿佛是要以此释放内心的压力,亦或是要借此化解自己杀了陶立新的愧疚。
杨峰趁热打铁,继续逼问:“何双喜是养鸡场老板,你和陶立新应该是在给他打工,他一个养鸡场老板为什么要逼你杀一个工人?况且,你自己也说了,你和陶立新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关系应该很不一般,何双喜为什么要逼你杀了自己的发小?”
陶强盛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们没有给何双喜打工……是帮他杀人,但是人没杀到,何双喜就想让我们滚蛋,可他担心我们会把他‘买凶杀人’的事情捅出去,就逼我杀了陶立新……”
陶强盛的话不多,但信息量却极其巨大,其中蕴含的逻辑更令人叹为观止:
陶强盛杀了陶立新,这个世界上不但少了一个知道何双喜“买凶杀人”这一隐秘的人,陶强盛更因此算是在何双喜这里纳了“投名状”,和何双喜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当然就会对何双喜“买凶杀人”一事守口如瓶,更不会因此对何双喜形成任何威胁,或提出任何要挟。
这个何双喜真他娘的是个“高人”啊!
杨峰抑制住内心的震惊,继续问道:“何双喜要你们杀的人是谁?为什么会‘杀不到’?”
“叫刘静……我最初以为是个女人,看了照片以后才知道是个男人……何双喜说刘静睡了他老婆,所以给了我一笔钱,要我杀了他……刘静这人,有点儿邪门,就是怎么杀都杀不掉……我杀到一半,心里没底,就把陶立新喊过来帮手,没想到还是杀不掉……”
何双喜当时和刘招娣已经离婚,根本就没有老婆,就算他嘴里说的“老婆”是刘招娣,可刘招娣和刘静是亲姐弟,怎么可能会存在“刘静睡了他老婆”这一情况?他何双喜睡了刘静的老婆才是事实。
果然,陶强盛又磕磕巴巴地说道:“何双喜骗了我……我跟踪刘静,暗中观察他很久,知道他老婆长什么样……搞到后来,才发现是何双喜睡了刘静的老婆,何双喜要上演的完全就是西门庆杀武大郎的戏码。”
杨峰不急不缓地说道:“你和陶立新都只是两个建筑工人,何双喜既然‘买凶杀人’,为什么会找上你?你和何双喜是怎样认识的?这些事,包括你之前说的刘静‘怎么杀都杀不掉’,你一件一件说,从头捋起,就从你和何双喜是怎么认识的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