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民警便想将女老师的丈夫先拷回派出所再说。
这时,围观的老师们却不答应了:他们虽然拿不出什么证据认定女老师说的属实,但以他们对女老师和封羽的了解,都在主观上认为封羽应该撒了谎,如果让民警把女老师的丈夫拷走,则实在让他们在心理上和感情上都难以接受。
于是,他们便纷纷站出来控诉封羽平时在学校里的恶劣行径和女老师平时的优异表现,还有意无意把学校的大门给关了,让民警的车开不出去。
一位年长的老师见民警犹豫不定,终于意识到不能让民警下不了台,便提出私了解决。
这名老师说,既然没法判断女老师和封羽到底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那就干脆揭过不提,但是不管谁真谁假,女老师的丈夫把封羽打成这个样子实在有点儿下手过重,即便女老师说的属实,她丈夫的行为也超出了“正当防卫”的范畴,所以就给封羽赔点儿医药费算了。
女老师和丈夫不想把事情闹大,况且女老师的丈夫打了封羽这么一顿,也的确出了一口恶气,夫妻二人在其他老师的劝说下,便同意了这个私了的办法。
封羽也见好就收,收了女老师丈夫的800块钱了事。
这件事虽然以封羽挨了一顿胖揍收尾,但却彻底让他打响了在校内外的“名声”,尤其是最后警察过来还让女老师的丈夫赔了800块钱给他,更让学校外面那些不明真相的小混混们纷纷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甚至一提起封羽这个人,都不得不由衷赞叹一句:“有前途,是做大哥的料。”
自此之后,封羽在自己的学校基本就成了“神”一般的存在,属于上到老师,下到学生,见了他都得绕道走的那种。
校长甚至还特意找封羽谈过话,意思就是只要他不在学校欺负学生、招惹是非,学校就不会管他,还可以对他免收学杂费,学校食堂也可以免费向他提供餐食,一直到他初中毕业为止。
封羽对校长的态度很满意,他觉得自己在校长眼里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既然校长这么郑重其事地和他“谈判”,还给了他这么多“特权”,他也不能不识趣,不给校长几分薄面,于是就答应了校长的要求,在学校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自己的初中时代。
封羽不知道的是,以他的实际情况,学校完全可以将他当作“贫困生”对待,那些所谓的“特权”完全就是“贫困生”应有的待遇。
如果说这件事彻底让封羽在初中就坐稳了学校一霸的位置,那么他初中毕业离开学校以后,在理发店做学徒时干的第二件事,则完全打响了他在“兰江铺(他母亲离婚时,从父亲那里分到了一笔钱,在这个地方买了一套小居室)”的名声。
一天下午,一个在长相上和封羽极其相似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理发店门口。男人也不进去,就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
封羽下班出来时见到这个男人,明显愣了很久,最后却赶紧拉着他离开理发店,去了一家小饭馆吃饭。
二人吃饭时喝了点酒。
原本都闷着头一言不发,几杯酒下肚,二人便逐渐打开话匣子,但没说几句就发生了争吵。
中年男人说话不利索,不但结结巴巴,而且咬字不正、腔调不圆,指着封羽“咿咿呀呀”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明显能看出来他脸红脖子粗,显然是情绪相当激动。
封羽却冷眉竖眼瞪着他,一言不发。
兴许是封羽的态度进一步激怒了中年男人,他猛的一拍桌子,抬手就给了封羽两巴掌。
封羽当即就一把掀翻桌子,扭头冲进饭店厨房拎出一把菜刀,冲着男人就砍。
男人吓得拔腿就跑,鞋都跑丢了一只,封羽却拎着菜刀穷追不舍。最后,围观群众报了警,民警提着警棍才制止了封羽。
男人一屁股坐在警车前,一边看着民警将封羽按在地上摩擦,一边嚎啕大哭。
民警问该名男子叫什么名字,和封羽是什么关系。
男子止住哭泣后,终于指着封羽,口齿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恶,恶势踏粑粑……”
民警琢磨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你是他爸爸?”
男子点了点头,却哭得更大声了。
这件事既然属于家庭矛盾、父子冲突,并且封羽也并未对父亲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此后,封羽十里长街提刀砍父亲的事迹却在兰江铺的街头巷尾广为流传,并且让他获得了“封孝子”的荣誉称号:兰江铺的街坊邻居每次见到封羽路过,都不免冲着封羽的背影竖起大拇指,大赞一声:“孝顺!”
名声有了,但要坐上兰江铺“扛把子”的位置,“封孝子”还是差了一点:
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加入兰江铺的“混混圈”,并且还是理发店的学徒,算不上正儿八经的职业混混,充其量只能算是兰江铺出了名的“狠人”,而他当年在学校的“光辉事迹”,人们虽然或多或少略有耳闻,但也只是将他归类于“惹不起的坏学生”,因为他当时的身份就是一名学生。
简而言之,“封孝子”离“扛把子”差的这一点,其实就是“全职混混”的身份。
这就好比我们都是“根正苗红、货真价实”的“社会人”,你“封孝子”的大名我们也听过,但你算不上一个“正儿八经的社会人”,更没有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出现过,我们怎么可能对你纳头就拜,然后推举你做“话事人”?
要想做我“洪兴”的话事人,你至少得是我“洪兴”的人吧?就是这个道理。
彻底改变封羽的人生轨迹,并且让他走上“职业混混”这条路的,应该是接下来发生的第三件事。
“封孝子”的名声响彻兰江铺后,理发店的同事有意无意之下都同封羽保持着一定距离,在他们看来,一个连亲爹都砍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和他有过多交往。
唯独理发店老板认为“封羽又不是神经病,只要不去招惹他,他总不会莫名其妙就要砍我理发店的员工和客人吧?”
因此并未将他开除,而是一如既往地照顾他,让他好好呆在店里学手艺。
十八九岁的时候,封羽已经开始给人剪头发,做起了店里的“托尼老师”,并且他的外形也越来越丰神俊朗,堪称“长腿欧巴”,再加上初中一毕业就进入社会,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套,因此让不少来店里做美发的年轻女性为之倾倒。
这些年轻女性大都不是什么良善人家,而是街上的混混。
未满二十的封羽赚的钱刚够生活,没什么心思去谈恋爱,不过这些女孩来找他他也不拒绝,跟着她们出去不但有得玩,而且还能混吃混喝,没道理不答应啊。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有吃有喝,身边还有莺莺燕燕作伴,这样的生活也算是逍遥快活。
但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阳光总在风雨后,风雨也总在阳光后。
一天,几个男混混突然闯进理发店,见了封羽后,二话不说围着他就是一顿暴锤。
封羽当然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但双拳难敌四手,恶虎也怕群狼,他虽然奋力反抗,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被对方放倒在地上,被打了个鼻青脸肿,脑袋嗡嗡作响。
挨完打以后,封羽仍躺在地上,一时间爬不起来,为首的混混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还往他脸上吐了一口痰:“你特么是瞎了眼,种草种到老子头上来了?明天这个时候准备两万块钱,算是赔给老子的精神损失费,老子亲自来拿,不然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
最后,混混头目一边在他身上踹了几脚,一边十分不屑地留下几句狠话:“你不是很屌吗?连亲爹都砍,连老师都敢强奸,有种就还手试试?两万块钱,明天这个时候,一毛都不能少。”
令他心寒的是,连同店老板在内,店里有七八个同事,不但没有一个出手帮忙,就连打电话报警的都没有。
不出手帮忙倒也勉强能让人理解,毕竟人都害怕被无妄之灾伤及自身,但你们连个警都不报是啥意思?
混混们离去之后,封羽挣扎着爬起身,看着一屋的同事,骂骂咧咧地问他们是不是都死了,怎么连个报警的都没有?
店老板却突然站出来,向他道歉:
“是我不准他们报警的,算我对不住你。刚才带人来打你的,你不认识也应该听说过,他就是‘乌鸦’。谁要是报了警,以后我这个店就开不下去了。”
“乌鸦”是兰江铺一霸,算是这一带的混混头目。他带着一帮人整天在街上游荡生事,但很有分寸,打打刑法的擦边球,却从来不触犯刑法,就连打人也从不见红。
这种情况下,民警来了也只是批评教育,最多将滋事者拘留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