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说话了,他起从菱花身上离开,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跪在地上,帮她整理散乱的头发,用粉色蔷薇发夹挽起。
最后,他看着菱花,眼内似有耿耿星河,神情温柔而眷恋,一遍又一遍描摹她的脸:“爱的。”
那个任务变得黯淡,却没有消失。
菱花没有问出他的爱指的是那种,与她无关,就别节外生枝了。
所以她沉默了,男人也变得安静,两位都不说话,狄安娜的父亲递东西,她则负责尽情装饰。
菱花在内心尽情吐槽:“什么意思?这任务什么意思?”
安静如鸡看完全程的毛球,感受到她的暴躁:“呃……风险性任务,因为原住客也比较纠结,选择权在你;有利有弊,可能做了她也会不高兴,不做也会比较麻烦。”
说完毛球也觉得棘手,万万没想到三个随手抽的契合性任务这么棘手——前置隐藏条件任务遇到了,风险性任务也出现,强制性任务还没找落,指向任务也没彻底完成。
菱花瞬间不爽了:“我又不是人类的心理辅导师!凭什么这么麻烦!告诉她加价!”
毛球怂了:“好、好的。”
为什么他那么怂啊!摔!
没再理会毛球,菱花思考:第一个任务照理说应该完成了,为什么还没结束呢?
毛球每次在她有任务疑惑的时候,都会跳出来,这次也不例外:“狄安娜的问题完成了,但你发现的‘未解之谜’还没解决啊!这是一起算进任务完成度的!”
哦!这种小事也算么?
她发现的有趣事情吗?譬如消失的镜子窗户、崭新的地图,还有……避免把自己的认成狄安娜么?
菱花开口问道:“如果没完成呢?”
毛球弹了弹:“任务完成度没到100%也可以,原住客的要求达到,基本就是优秀,足够了,只是100%会有变化,或者意外的惊喜。”
菱花心里叹了口气,转头对着男人说:“父亲,我有点累了。”
他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叮嘱道:“嗯,这里我来,你去休息吧,吃晚饭叫你。”
她理了理裙摆,转身上楼:“嗯,好的。”
那就再看看吧,她换身衣服躺倒在床上,跟不知何时发疯的人打交道也挺累的。
她有个疑问:“为什么在蔷薇学院的时候,没有收到狄安娜全套记忆?”
毛球回复:“结合狄安娜父亲所说,和狄安娜的记忆,你确实该失去记忆,但你是任务者嘛,世界意识屏蔽了这些,可以理解,更别提我也在,干脆就顺水推舟咯。”
菱花说:“原来如此啊,任务划分详尽,规则也很明确啊。”
毛球的光圈缩回体内:……以前的契约者才没有这么详细的划分呢,全部都是必须完成,没完成可是要扣能量的,
如果菱花知道,肯定要嘲讽他压榨得这么狠,怪不得这么惨了!
可是……毛球也继续休息,她开局的几个契合性任务就是这种难度,简直一个顶三个,也算很厉害很特殊了。
总之……她再怎么浪,他们也不会很吃亏。
……
没想到冬青节那天,菱花大早上就被一阵阵“扣扣扣”的敲门声吵醒,她翻了个身,顺手把抱枕扔到门上,发出轻微的“啪”。
敲门声停了,门外男人闷笑:“宝贝啊,你扔了什么?”
她没声好气道:“告诉我,大早上你敲我门干嘛?”
男人说:“抱歉,但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吗?冬青节很热闹哦!”
菱花叹了口气,翻身下床:“是想出去看看,但不代表喜欢大清早被叫醒呀!”
男人声音远去,像是离开了:“早餐有你喜欢吃的荔莓果蛋糕。”
菱花:……算了,看在蛋糕的份上。
荔莓果蛋糕很难做,还是他们“父女俩”一起研究改良的,菱花做出来的总是差点什么,他做出来却很好吃。
她一边挑出门的裙子一边想。
今天要不要穿母亲的装扮呢?然后放弃了这个打算。
穿了件到脚踝的长袖月蓝色裙,裙摆缀着细细的蕾丝,裙子层层叠叠,像极了海洋的波浪,不觉累赘,反而显得腰盈盈一握,身体修长。
披上小坎肩,湖蓝色绑带扎了低双马尾,用烫衣棒把它们弄卷,没有戴任何首饰。
她下楼坐在餐桌上吃着荔莓果蛋糕,跟毛球打招呼:“今天有好戏看了。”
毛球:“什么???”
菱花幸灾乐祸道:“狄安娜死而复生,冬青节这么热闹,遇到熟人怎么办哈哈哈哈……”
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打开扇子。
月白色的绢扇,上面绣着各色美丽的粉蔷薇花,有一定的凹凸感和浮雕感,纤巧、柔美而优雅,与裙子极衬。
她端详着,轻声说:“谢谢爸爸,这扇子我很喜欢。”
前面的男人好像听到了清风拂过的声音,脚步变慢了几分。
菱花眯起眼,看到杀死父亲这项任务越加暗淡,虚幻至透明,像是随时将消失。
沿着侧门小路,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热闹的集市,但他们没进去,只是走去外围的一个棚子。
周围停着许多马车,车夫们围成一堆聊天打趣,他们也算干净,只是服装简洁粗糙,但体面些的就是马甲和长裤靴子。
见到菱花和狄安娜父亲迎面走了,眼里都闪闪发亮——这是大生意啊!看这装扮!这姿态!
男人也很直白,指着最干净、最漂亮的那个马车,问:“这是谁负责的?”
随即便走出一个腰上绑着马鞭的男人,他兴奋却恭敬道:“是我,尊贵的大人与……小姐。”
狄安娜的父亲丢了个银光闪闪的东西过去:“蔷薇镇。”
赶车的车夫欣喜若狂地接住:“好的,好的,大人!”
菱花打开扇子,挡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这世界没戴帽子或者面纱就是有点麻烦,目光太过直白,就算菱花不会在意,也要装一下。
不过他们看着狄安娜的皮囊除了惊艳,还有惊讶——黑发黑眸,在森之王国可是被诅咒的表现,虽然风气越来越开放,这说法也没有根据,但还是有部分人怀疑或深信不疑。
菱花把他们一个个看过去,看得他们直低头,黑发黑眸虽然令人吃惊,但阶级意识也非常深刻。
坐稳后,车夫开始赶车,男人坐在她对面询问:“以后家里还是请个车夫吧,再请个女仆。”
她漫不经心地说:“家里人越多越麻烦,何必这么麻烦。”
为什么原主祖父会累?因为仆人和车夫会传出许多流言蜚语,所以就把他们都辞退了。
男人把领子松开一颗扣子,望着菱花:“你不是她。”
嗯?现在突然提起打乱节奏吗?
可惜这次男人没等她回答,便一股脑地说出来:“你有记忆,但狄安娜不会叫我父亲更别提爸爸,父亲只会在迫不得已的时候说;
从来不碰妹妹的服饰,当然,你的穿衣风格谁都不像;
就算同样喜欢吃甜点,但只会固执地只碰咸点心。
不会对我笑,不会跟我聊天、下厨、看我做人偶,不会去写生朗诵写作唱歌,不会玩乐器,也不会到处走。
只是一天到晚关在房门内画画,见到我就想躲,就算想出去也不会提,看见陌生人会躲在我身后。”
他停下了一大堆宣泄般的话,望着像极了妹妹脸庞的女孩儿:“所以,你不是她。”
菱花静静听着这一大段话,她甜甜地笑了,问:“所以,爸爸要杀了我吗?”
没有任何犹豫,男人斩钉截铁道:“不!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但只有你活着,这副身体才有价值,我……才会想活着。”
是的,眼前的女孩子什么都知道,并且不断刺激自己——穿妹妹的衣服,戴妹妹的首饰,朗诵妹妹喜欢的诗,还有前两天装饰冬青树的场景。
但她用着这一张脸,会笑、会撒娇,多才多艺,性格讨喜,聪颖无比。
再也不是阴沉沉地低着头,或者害怕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或者被他绑在房间内,不断地咒骂与哭泣,像个疯子。
他很清醒……也很珍惜,这样来之不易的时光。
虽然,他感觉到,在狄安娜身体里的可能与他是同一类人。
哦不!他不会知道菱花不是人。
菱花点点,没理杀死父亲这项任务变回正常色彩,她摇着蔷薇绢扇:“你知道我会重新诞生在蔷薇学院吧?窗户和地图都是你干的?”
男人看着她黑曜石般幽深的双眼:“狄安娜死亡后,我就肯定会重新诞生在那里,所以准备了十年。
其实我猜到了肯定会失败,但还是有一丝丝希望狄安娜能回来,所以做了一些准备,譬如会反光的都弄走,还有地图。
赫耶家族那位女家主也用过,她在记录上说,要杜绝一切意识自己身份的东西,包括镜子、日记等等,但也要留下信息。
因为复生的人,其实处于人与灵之间,行走在轮回的记忆里,如果放不下就失败,或者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死也会……太复杂我也不清楚,有这些已经很难得了。”
ok,她理解了,第一个任务已经100%完成了。
然后,第三个任务又变得黯淡,成为第一次见到的样子。
啧啧,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