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看一切井井有条,也不墨迹,只问老先生:“您还好吗?需要请医者么?”
老先生眼眶通红,神情却有强装出来的淡定,窗户的光透过层层阻碍,照在他破碎的表情上:“家主,节哀。您太年轻,如何处理老爷的身后事,我也可从旁协助。”
菱花紧皱眉头,看起来楚楚可怜:“先生肯费心真是再好不过,但您的身体……不如让卢卡斯处理,您监督吧。”
她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可以让卢卡斯多历练,当然也不仅仅是他一个,其他年轻的仆人也同样。
老先生不由叹气,这样的家主怎么形容呢?
她美貌有才,能力卓绝,说话风趣有礼,对所有人非常温柔体贴,唯独没有那颗心,没有心。
他怎么看不出来,新任家主并无伤心之意呢?
但她很合适,适合重新光耀没落的赫耶家族,适合做老爷的“狄安娜”,各项身份都很完美。
老先生重新振作,眼里闪着夕阳最后的余晖,他说:“嗯,多历练也好,我也看着,免得出纰漏招人嘲笑。”
然后,就是平时分析整理情报时的神情:“首先,我们先通知王室使者,讣告下午请了医者后再发出,接着将老爷的遗体运去小礼堂,最后商议陪葬,九天后下葬,这样可以吗?家主。”
菱花正襟危坐,也认认真真开始商讨细节。
伍迪下来后,菱花把西摩打发去请使者,大家接着继续讨论葬礼的事宜。
最后一切就按照流程进行,先不说大小贵族的震惊——“劳累和兴奋过度而旧疾复发”?!谁信呢?!要是说养女上位后毒杀养父还靠谱点呵呵……
当然,私底下怎么议论,总是要写帖子“致以深切的慰问”的,还要派人询问葬礼的时间地点。
潘先生则被吓到了,他惊得打翻了茶杯:怎么回事啊?领着陛下的喜讯而来,现在带着讣告回去!别的不说,赫耶这位前家主虽然十几年前的事情遭人诟病,但业务能力还是很棒的!
他跟着西摩来到赫耶的宅子,看见了面带悲戚蔷薇女大公,她泪水涟涟地引他走上楼。
无关的人可以忽悠,王室的使者必须知道怎么回事。
潘先生看见那幅画和小诗,安详的神态和“蓝莹”,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为情所困啊,真是少见又悲情,只能同情地对菱花说:“节哀,蔷薇家主,您……我会帮您上报王室的,您不必上书了。”
菱花哽咽道:“谢谢潘先生,这件事……我们请医者发的原因为旧疾复发,还请……还请您……”
未尽之意也很明显,潘先生立刻点头:“女士放心,只会上报王室,不会外传。”
两人离开后,菱花亲自送他出门,西摩捧着一匣子珠宝珍玩放进马车,潘先生看到后脸色更缓和了。
菱花开口道:“父亲九天后在蔷薇镇的小礼堂举行葬礼,希望有这荣幸,请您来说序。”
聪明人不必太直白,潘先生行了一礼说:“我尽快上书王室,恳请陛下……”
菱花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嗯,万分感谢潘先生,西摩送你先回去吧,招待不周,请不要见怪。”
接着又是一顿寒暄。
趁着夜幕未曾降临,仆人们将赫耶梳洗打扮,运去蔷薇小礼堂,那里是有贵族身份或者大商人去世后,保存尸体和举行葬礼的地方,不仅有冰窖,还有专业人士保存处理尸身。
一天奔波结束后,大家继续齐聚一堂,菱花看着大家饥肠辘辘的样子,叫仆人拿出早已定好的酒席,不分尊卑地坐在客厅吃了晚饭。
刚吃完菱花就语出惊人:“我想把宅子烧了,去陪父亲。”
看着众人震惊的眼神和滑稽的表情,她继续说:“其实父亲去世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他最不舍是这里,家具、设施全部与前些年还原,用心良苦。”
老先生的背更驼了,简直弯成虾米,他老泪纵横道:“小姐!不行啊!他们那些贵族会说得多难听!”
她望向对面的伍迪,伍迪环顾宅子一周说:“家主,您再想想吧,理由很多,但是时间太凑巧,不太好。”
其他人安静如鸡,不敢出声。
在沉默中,菱花喝完最后一口热巧克力,摊在沙发上,西摩自觉上前喂切好的水果。
她继续说:“我记得,忌日大办的年份是一周年和十周年吧?那就明年烧,今年先把紫风铃的别墅建好,东西转移到那里,这里的密道也毁了。”
菱花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反对。
老先生想,她没有心,但是这手段,不愧是在死了两任狄安娜小姐下活下来的继承人。
菱花也轻松一笑,表情也很洒脱:“那就这么说定了,这里都是父亲的回忆,就当是我孝心吧。”
敲定后,各位又是一轮细细琢磨,力求尽善尽美,不出纰漏。
贵族们等了九天,收到了回帖,赫耶家族也非常平顺安稳,井井有条,除了店面挂上小白花,店员们衣饰素净。
有沉不住气闹事的、试探的,都被收拾了。
终于,在阳光明媚的早上,赫耶前家主的葬礼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