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让沈轻月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放平手臂,三指搭在她的脉口上,仔细感觉了片刻,却迟迟不肯开口。
“先生,可是有什么问题么?”沈轻月心中有些不安。
“到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外邪入里化热罢了,只是让你这脉象,让我想起了丞相府上的千金,她的脉象与你极为相似。”
心中微微一惊,沈轻月暗自打量眼前这人,她曾得宫中御医诊脉,只是那时隔着纱帐,并未看到对方的容貌,莫不是碰巧他就是那御医不成。
只是看了半晌,也没个头绪,只讪笑着转移话题说:“哈哈,竟还有这般巧合之事!不知先生可有什么见效的方子?”
没有立刻接话,那人又仔细打量沈轻月片刻,才又笑着缓缓开口道:“方子自是有的,不过如今军中多有不便,今日你我有缘,便跟在我身边暂做个记名弟子,也好让我好好替你调理一番。”
下意识看了眼营帐的方向,沈轻月有些为难的说:“这……恐怕不好吧……”
似乎猜到了沈轻月的顾虑,那人又说道:“你尽管放心,我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想收个士兵做徒弟的权利还是有的。”
听他这样说,沈轻月自是不再拒绝,她的本意只是留在军中,随墨云霆南下,跟着这人倒更容易接近墨云霆了,于是便痛快答应了。
领着沈轻月到前方军医驻扎的地方,那人带她进入一个独立的帐中。
一进去,沈轻月就闻到扑鼻的药材气味,只见除了靠里的一张卧榻,帐中其余的地方都摆满了木箱子。
那人打开几个箱子,拿了几样药才出来,用纸包好丢给沈轻月。
“这个研碎做成香囊,夜晚入睡时放在枕下,可祛虫蚁。”
接着那人又翻出几瓶药膏递给沈轻月,仔细交代了用处和使用方法,无非也就是一些治疗外伤、晒伤和祛疤的药膏。
交代好之后,那人又说:“我这里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睡,外面的马车还算宽敞,你就睡那吧。”
可以不用睡在林子里,沈轻月自然是高兴,忙不迭地道谢后便捧着药材,美滋滋的到马车上睡觉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轻月才体会到做军医的好处。
首先睡觉不用和别人挤在一处,虽然马车睡着也不是很舒服,但总归是有了独立的住所,其次便是有马车坐,不用走路,更不用跟着新兵训练。
再加上还未到战场,沈轻月乐得悠闲自在,早将先前下定决心要努力成为配的上墨云霆的话抛诸脑后。
当然,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沈轻月也发觉带她回来的那个人身份果然不一般。
救沈轻月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这人姓谢,单名一个安字,杏林世家出身,脾气古怪,痴迷医术,如今执掌太医属。
也正是曾经替她诊过脉的那位,这次奉旨随军出征,乃是受皇上所托,专为照顾太子。
其实当初墨云霆本是拒绝的,可无奈皇上态度强硬,这才只好将他一起带着。
而谢安的待遇自然是与其他军医不同,有独立的营帐不说,还单配了辆马车给他装运药材。
因一路上太过无聊,沈轻月便常缠着他问东问西。
似乎是觉得不教她些知识有负沈轻月顶着的这个徒弟的名头,谢安也是知无不言,几日下来,对她这个求知好学的小徒弟还算满意。
沈轻月虽然懒了些,但脑子还算好用,时间久了自然也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知识。
接连走了十几日,随着逐渐接近战场,气氛也跟着压抑起来,路旁偶尔还能见到结伴而行的难民。
看到那些衣衫褴褛,满脸愁容的难民,沈轻月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终于,大军才在距叛军占领的城池二十里外的临溪安营扎寨。
两军对峙不过三两天,就已经几次短兵相接,不过只是试探性的接触,双方均无伤亡。
又是一个晴朗的月夜。
抬手撩起几朵水花,沈轻月又一头扎进水中,借着清冷的溪水让有些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这段时间连日赶路,沈轻月早受不了这一身的汗馊味,只是无奈行军不比家中,根本没条件让她洗澡。
恰好今日她闲逛时见到这边有处小溪,便等夜深人静了偷偷跑来戏水,洗去连日来的尘埃。
沈轻月依稀记得,前世时朝廷原本接到的消息是南方的一个郡突然起兵谋反。
可等镇压叛军的部队到时才发现,是那郡守早已与南疆勾结,已经侵占了北漠的十几座城池。
那场战争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但却非常惨烈,又因有内奸里应外合,让大半个北漠都陷于战火之中。
那民不聊生的情景,哪怕是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最后还是墨云霆兵贵神速,短短两个多月,便收复失地,将那入侵的外敌赶出国界不说,几乎要攻进南疆王城。
最后那场战争以南疆求和,岁岁进贡结束。
仰头看着满天星河,沈轻月心中思绪涌动,只因那段时间她怕极了墨云霆,连他的名字都不愿听到,所以许多细节她都不知晓。
就连这些事也是街头巷尾传遍了的,随便到街上抓个三岁的幼童知道的的都比沈轻月多上十倍不止。
可惜今生太多变数,连她也不知道是否还会像前世那般,不过不管真假,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让墨云霆知晓这次并非内乱才好。
这些日子她一直苦思冥想,只是如今见墨云霆不是什么难事,就怕他问起自己是怎么知晓此事的,到时候被怀疑是小,若被当成细作,那可真就是百口莫辩了。
看着水中随波浮动的荇草,沈轻月突然灵机一动,随后迅速浮出水面。
可就在她跃出水面的一霎那,只见一道身影正立在水中,从体型上看应该是个男人。
那人背对着沈轻月,肌肤在月光下闪耀着誘人的光泽,墨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
沈轻月呼吸一滞,却见那人也听到响动,转过身来。
“谁!”
声音响起时,沈轻月已经捂着脸钻进水中,宛如一尾灵巧的小鱼,瞬间便消失在水底。
可那人似乎还不死心,顺着水波追了过来。
水下的沈轻月只觉得一只手紧紧捏住她的脚踝,慌乱中呛了口水,也顾不得其他,脚下用力乱踢了几下,那力道才松了。
趁机浮出水面,喘了几口气,再回头四望,却并没见有人浮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