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焱扫了两人一眼:“事情太过复杂,本座如今也不知道该从何谈起。这样吧,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问。”
晏归荼看着坐在对面的祀焱,顿了顿才问道:“域主为何……对我们手下留情?”
祀焱微微挑眉:“我还以为你会问点别的,这个问题我会回答你的,不过是在最后。所以,你们还有别的想了解的吗?”
“你带我们走应该是临时起意吧?你是不是发现了我伪装琅渊的身份,想将计就计让我继续假装他的身份,推选你为魔域至尊?”陵江羽开门见山地问。
祀焱轻笑了一声:“如果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提出这个想法,或许我真的会采纳。不过既然遇到了你,我的计划也跟着变了。”
晏归荼见他待陵江羽的态度格外不同,不觉微微蹙眉,祀焱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让他有些不适:“你刚才见到小三儿似乎有些吃惊,为什么?你不应该会认识他才是。”
祀焱微笑起来:“你问到了一个重点,该怎么说才好呢?事实上,其实这小子应该喊我一声父亲。”
“父亲?”陵江羽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哎。”祀焱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占人便宜的自觉。
“我特么……”陵江羽拔出赤凤剑就要跟祀焱拼命,旁边的晏归荼无动于衷地端起手边茶盏喝了口茶。
“年轻人,冷静一点。”祀焱轻松地用自己的两根手指夹住了陵江羽势如雷霆的一击,然后握着剑锋直接把人扔回座位上去。
“听他怎么说。”见陵江羽还不肯罢休,晏归荼终于不轻不重地扫了前者一眼。
见自家师尊都发话了,陵江羽只能咬牙吞下这口气。
罢了罢了,能屈能伸真君子。
“我知道,你是出生在人界一户小世家里,而且那户人家最后被人灭门了。”祀焱满意地笑了笑,熟料这句话又戳中了陵江羽的肺管子,让他差点原地爆炸。
晏归荼无奈,只得抬手抓住了青年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以示安抚。
青年的情绪在他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随后反客为主地握紧了他的手。
晏归荼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挣脱青年的手,却碍于青年略带委屈的眼神,想要挣脱的手便这样僵住了。
祀焱干咳一声挪开了视线:“你可知道,为何当初凌家被灭门,却独你能躲过一劫?”
凌江羽闻言默然,眼神却戒备地看着祀焱。
祀焱慢吞吞地拨弄着面前的茶盏:“原因很是简单,你本不是凌家人,自然用他们的方法测不出你体内存在灵族的血脉。他们要的是凌家人的灵骨,你既非凌家人,自然没有灵骨可以让他们剥皮取骨。否则,那场灭门之灾你根本无法逃脱。”
凌江羽浑身僵硬地坐在石凳上,俊美的脸上只剩下惊愕和难以置信。
“阁下既这样说,可有何凭证?”晏归荼捏了捏凌江羽的手,沉声询问道。
祀焱淡笑:“你可知他乃是半魔半神双魂之体?”
晏归荼颔首。
“半魔半神的体,岂是那么寻常能得见的?”祀焱微微扬起头,“俗话说正邪不两立,这神魔双魂寄于一体,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人亡魂灭。你以为,你是凭什么能活到如今?你不知道,你体内的一半魔气本源自本座,而另外一半的神力则传承自神祇无撄。”
“几十万年前,虽然神魔交战不休,但本座与无撄却颇为交好。无撄坚持认为天道既然孕育万物,自有上天的道理。神与魔就像光与暗,本源一体,是无法分割的。只要处理得当,就可以和平共存。”祀焱说着,左右手掌中各凝聚了一团黑白的光球,“不过,神界中只有他一个人认为神魔人仙妖可和平相处,所以,他那时候既不被神族理解,当然,也被魔修视为大敌。”
只见他微微一笑,双手合上,那团纯正的神力逐渐与魔气交融混合。
最初黑白分明的两团灵气缓缓旋转形成了黑白分明的阴阳鱼图案,缓缓旋转的图案继续融合,最后混合成了一团灰蒙蒙的气团,气团中蕴藏着一点极亮的光晕。
“我曾经与他打过一个赌,唔,他十分喜欢与别人打赌,虽然每次都输。当然,作为神灵,他的赌运的确是差了点儿。他认为,让所有种族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关键就在于,相互的理解。不过我虽然与他有着相同的抱负,我却并不赞同他的看法。我认为,只有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来制定并守护世界的运行规则,才能让所有种族都和平地生活在一起,这个世界也会迎来永久的和平。”
“我们的赌约就是你,凌江羽。我奉献出一半的天魔本源,他给出了一半的神灵之力,两股力量汇聚在一起,化为了一个半神半魔的灵识。当然,我们把后来的一切交给了天意。作为一个灵识,你在飘荡了几十万年以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寄生体,附身在你这具肉身上。你所拥有的力量,远远在你的想象之上。凌家人血脉中灵族人的血脉太过淡薄,根本不是神魔之力的对手,所以,那点儿稀薄的灵族血脉早就被吞噬了。”
“遗憾的是,无撄没有机会再看到结果了。在神魔大战末期,三界之争越演越烈,人类几乎要灭绝。就算是神魔,也会被迫被卷入纷争的,神与魔,都无法逃脱这种命运。无奈之下,无撄以自己的所有力量和神魂为献祭,将三界分割,又设下结界,阻隔了三界来往的通道。当然,如果某一天三界能够出现真正的和平,所有的通道和结界都会消失。”
说到这里,祀焱别有深意地看着凌江羽,掐灭了掌心的那团光晕:“当然,我们都知道,隔阂不会消失的,三界之间的屏障也不会消失。永远不会。”
凌江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祀焱空荡荡的掌心,只感觉祀焱的话听在耳中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就连晏归荼也都惊讶地看着祀焱。
前世的小说世界里可不曾有过这段故事,故而他也根本不知道,凌江羽的身世竟然这般坎坷曲折。
“至于你......”祀焱又将目光转向晏归荼。
晏归荼皱了皱眉,他确认自己是月族人,这个应该没有任何疑问。
“无撄在归尘之前,他体内残存的力量被在场的一部分人类吸收,那些能接受这样强大力量并且活下去的人,就成为了月族人。”祀焱上下打量着晏归荼,挑了挑眉,“不过,你的元魂有些奇怪。”
晏归荼心中一紧,祀焱能看出他的元魂是重生而来的吗?
祀焱收回目光,神色莫测地继续盯着凌江羽。
“所以,我现在回答你们提出的第一个问题。”祀焱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微微扬起下颌,“为什么,我会选择不揭穿你们的身份,因为,我要你,成为魔界之主。”
凌江羽嗤笑一声:“魔界之主?抱歉我对这个位置没有兴趣。”
“没关系,你再考虑考虑。”祀焱说着,将一只不断散发出阵阵刺骨寒意的玄冰玉盒推出,淡淡地看着凌江羽。
玉盒中,悬浮着一滴美轮美奂的淡紫色透明圆润珠子,那珠子非金非玉,非木非石,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却无端地散发出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引诱着凌江羽将手伸过去。
“这世界上最后一滴天魔血。”祀焱微微一笑,一挥手便收回了那只玉盒,“等你顺利成为了魔界之主后,它就是你的了。”
晏归荼蹙眉看着祀焱:“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执意要让小三儿成为魔界之主。”
祀焱低头喝了口茶:“我和无撄的赌约还未结束,把这个游戏进行下去不是正好么?等你做了魔界之主后,吸收了天魔血就能够真正地成为魔界的第八位域主。你再吸收一块神血石,到时候,你将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神魔同体的存在,拥有就连神魔也会畏惧颤栗的力量。届时,就算你不愿意,也会有无数的人求着让你登上三界之主的宝座。”
“绝对的力量带来绝对的权威,绝对的权威制定绝对的规则,绝对的规则便是绝对的和平。”祀焱傲然抬头,“事实会证明,我的选择才是对的。无撄注定会输掉这场赌局。”
凌江羽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会参与你们这个无聊的赌局的,当然,天魔血我也一定会拿到手的。”
祀焱微笑着看着他:“我等着你来求我那一天。”
他话音未落,一阵清风拂过,便将毫无准备的凌江羽和晏归荼再度送回了染尘宫的附近。
“那什么三界之主听上去倒是挺威风的。”晏归荼想到上一世的那个疯狂追求权势和力量的反派boss凌江羽,再看看自己身边总爱表现得单纯无害绝世白莲的小弟子,真的很难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唔,不过两个凌江羽的演技都是无师自通,颇有天赋。
“当个三界之主有什么趣?”凌江羽表情不屑,“哪怕是仙界神界,弟子都不愿意去。我只想留在师尊身边,只想做抱朴宗门下的弟子。”
“真的就这般无欲无求?”晏归荼似笑非笑地望着小弟子,“除了师父的弟子,什么也不想当?”
凌江羽格外坚定地点点头,像是怕晏归荼不信,甚至还竖起了自己的三根手指就要当场发誓。
晏归荼闻言,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本来么,还想问问你是否想做抱朴宗的掌门夫人呢,既然你无心,罢了罢了。”
凌江羽习惯性地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浑身一僵楞在原地,神情恍惚地看着师尊的背影。
他刚才......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突然,青年大叫起来扑向前面的人:“师尊!你方才所言......你方才所言可不许后悔!你、你是真心的么?你别是哄我吧......师尊,我是不是在做梦?刚刚那祀焱是不是给我下了幻术?师尊,你先亲亲我,让我确认一下......”
晏归荼不是个矫情的人,他在面对自己的感情时虽然略显迟钝,但是在察觉了自己的心意后却绝对不会逃避。
说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把小弟子挂在心头上独一无二的位置。
直到进入了魔域之后,他本能地拒绝让云锦陪在凌江羽身边那种画面,还有他心底无端升起的不悦和独占欲。
这种感情出现在师尊对自己的弟子身上是不合时宜的,但是对两个相互扶持着一路走来的灵魂而言,却无比契合顺遂。
罢了,既然将这小弟子宠坏了,只怕余生,也只得他自己消受了。
看着小弟子厚着脸皮噘着嘴凑上来,晏归荼无比嫌弃地推开了他那张俊脸:“你可想清楚了,是做掌门夫人。”
凌江羽无所谓地点点头。
夫人就夫人吧,反正上下之争,也不在称呼上面,让师尊占点儿口头便宜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