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
面对这个忽然闯入自己洞府,且实力对自己完全形成了碾压之势的来人,“宋阳”表现出了一个正常修士该有的反应。
惊慌失措,慌张、惊恐、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完全贴在了脸上。
这位身着黑衣、面容乃至周身气息都遮掩在黑袍之下,让人看不真切的结丹修士,并没有任何变化。
但操纵着这具灵莲分身的孟周却能够感受到此人那刚来时同样有些紧绷的状态松弛了许多。
这就像是一个猎人在面对一头完全跌入陷阱、已经彻底无害的猎物之后才会下意识的表现出来的反应。
很显然,在他内心的判定中,此刻的“宋阳”应该已经被划归在完全无害的行列之内。
这也正常,哪怕狮子在搏兔之时用出了全力,可当兔子已经完全受制于自己的爪牙之下,随时随地都可以了结其生命,狮子也是会下意识的放松下来的。
而这些都是孟周通过面前修士气机的隐晦变化得出的结论,在其外在的表现中,却是没有丝毫波动,依旧强势而淡漠,用法力将“宋阳”死死的镇压。
“不要说无意义的废话,告诉我有关那位智者的一切!”
毫无疑问,此人绝对是来者不善。
其人这次忽然潜入,是抱着强烈的恶意的。
而对于这一点,他本人也没有任何的掩饰。
强势到了极点,也嚣狂到了极点。
这人的实力极强,比之晏庄尤胜一筹。
晏庄的实力乃是结丹中期巅峰层次,以之为参照,此人很可能已经是有着结丹七层修为的大修士。
在元婴不出的情况下,结丹后期修士就站在修行界力量金字塔的顶端。
以三阶下品冰心血莲分身的能力,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与之正面相抗的。
孟周心中念头飞转,想着应该如何破开此局。
与此同时,孟周还感受到了来人对于那位“智者”的强烈兴趣。
————嗯,已经不是兴趣,而是强烈的渴求。
在内心念头飞速转动之时,“宋阳”则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神色却在痛苦中一点点明悟起来。
“我告诉了你,你就会放过我吗?”
黑衣身影还没有说话,“宋阳”就缓缓摇头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应该就没想过让我继续活着了吧?”
“不要骗我!或许我的修为比不过伱,但我也并不笨!”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一点点勾起,带着一种临死前的疯狂,“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遂了你的意呢?”
黑衣身影沉默片刻,缓缓道:
“不错,今天你应该是死定了。
但我却可以让你痛快的去死,又或者,你很想体验一下临死之前神魂被人千刀万剐、一丝一丝的抽出来的痛苦?”
“宋阳”目光一凝,“牵丝抽魂术?你是离恨教的人?”
黑衣身影一顿。
“我原来还以为你是青玄宗的人呢……嗯,这也不奇怪。
哈哈,我忽然有些明白驭灵宗的灾难为何来得如此快,如此突然了。
是不是驭灵宗内部也有如你这样的修士啊?
驭灵宗最初的矛盾,包括三祖之一的莫容老祖的陨落,都是那些潜伏在驭灵宗内的离恨教修士所为吧?”
“宋阳”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
“一個势力内部,怎么可能没有矛盾积怨呢?
这本来没什么,可若有你们这群心怀叵测者专门盯着这些矛盾积怨下功夫,那就非常可怕了。
毕竟,要说在这修行界中挑拨离间、挑起彼此的仇恨,谁还比得过你们呢?”
“小矛盾变大矛盾,隐而不宣的积怨变成针锋相对的仇恨。
一个从外面看去坚不可摧的势力,很可能直接从内部被你们肢解,四分五裂。”
“……”
这一刻的“宋阳”仿佛化成了智者本尊,一点点将这个看起来什么信息都没有透露的黑衣修士的内核一点点剥离、一点点展现出来。
本来因为担心搜魂而丢失一些关键信息的黑衣修士,听着“宋阳”喋喋不休、不知死活的讲述,心绪迅速变得冷硬起来。
他当然明白,这人就是临死前的疯狂,就是在主动求死。
但他更不能让此人继续说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吧!
他看“宋阳”的眼神瞬间冰冷起来。
“你给我闭嘴!”
手掌抬起,直接扣在了依然还在喋喋不休的“宋阳”脑袋之上。
牵丝抽魂术。
他强横的神魂之力仿佛一瞬间化作了一枚枚坚不可摧的钢锥,在他设想中,能够轻易洞穿面前这位结丹初期修士的识海防御,直接轰入其识海。
然后,将其神魂丝丝缕缕的抽刮而出。
至于是否会因此丢失一些信息,他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不是从此人脑海中知道些什么,而是让他闭嘴!
可就在他满心以为自己的全力一击能够轻易撕破面前之人脆弱的识海防线之时,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变化忽然到来。
没有识海防线,没有识海,同样也没有他期待中的神魂!
他就像是一位将巨锤高高举到头顶,然后轰然砸下,在他期待中本应该将目标砸得粉碎的倾力一击,却完全砸在了空处。
没有目标,没有敌人。
猝不及防之下,这倾力一击差点把自己的腰给闪断——嗯,他没有闪断腰,但整个人却陷入一种连思绪都暂时停止的僵化呆滞之中。
好几息之后,他才强忍着神魂的剧烈反噬,强行清醒过来。
始终维持着一脸淡漠高冷的他此刻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那原本被他遮掩得很好的气息也泄露了许多。
“你……”
他似乎很想说点什么,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赫然发现,原本被他牢牢镇压着的“宋阳”,这一刻却反过来将他死死的抱住。
而“宋阳”周身的力量气息前所未有的活跃沸腾着。
这分明是自爆的前兆!
“疯子,这个疯子!”
哪有动不动就与人玩同归于尽的?
不过,瞬间,他又想到刚才的发现,心中忍不住一冷。
没有识海,没有神魂,这……真的是一个正常修士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遇到了“同行”。
因为这与离恨教的分神离魂实在是太像了。
可是,却又比他所知道的分神离魂高明了太多,精妙了太多。
不过,眼前局面已经不容许他细想太多。
一切都要等他从这一次自爆之中活过来再说。
以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他相信,只要能够从自爆正中心脱离,稍稍脱离,他就能够生还。
这般想着,他周身气机勃发,丹田内磅礴的法力根本不顾经脉和身体的承受极限,如同太阳一样向外喷发释放。
他期望靠着双方强大的力量差距,将对方强行“斥”开。
他也如愿以偿了。
紧抱着他的“宋阳”在强横的力量冲击下一点点与他拉开了距离。
而“宋阳”的气机已经沸腾到了极点,自爆的命运再也无法改变。
这一瞬间,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既有劫后余生的侥幸,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遗憾。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位“宋阳”很可能身怀一个远超他预料之外的大秘密。
而这一切,都将随着面前之人的死亡而彻底中断。
这让他感觉有些懊恼,这是他在这次行动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要是在这次行动之前,准备得再周全一些就好了。”
就在他心中怀着复杂情绪,一边远离“宋阳”之时,他也及时的停止了自残自损的行为。
——为了强行挣脱“宋阳”这颗炸弹,他的丹田、经脉、身体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现在双方既然拉开了距离,当然要及时中断,及时止损。
而就在他中断这种狂暴法力输出的瞬间,整个人的气机也不由自主的一滞。
这是无法避免的,无论身体、法力还是神魂,在强力输出之后,都会有一个停顿,更何况如他这种极限爆发一般的发挥之后。
这也是他的力量和状态,从神魂到法力到身体,全都跌落到谷底的时刻。
就在他准备冲出这个“谷底”,重置精气神的状态之时。
周围虚空一下子变得粘滞无比。
他陡然一惊,一时间甚至有些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然后,他就见那本来已经已经拉开了距离的“宋阳”,正在快速向他接近。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双向奔赴”。
“宋阳”既在快速的接近他,他的身体也在不受控的快速接近“宋阳”。
“啪!”
两人的身影狠狠的贴撞在了一起。
“你——”
一脸惊骇的他还想说点什么,就见面前“宋阳”向他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
然后,他看到了一颗小小的太阳在他眼前、在他怀中绽放。
而此刻的他,从身体、到法力、到神魂,全都被折腾了一遍、正处在最低谷。
他根本没来得及组织起任何有效的应对,就将这结丹修士的自爆完完整整的吃了进去。
“轰——隆——隆——”
伴随着一道白光,一道仿佛天雷坠落的声音在三川塬的核心内城区域炸响。
爆炸掀起的冲击劲风在核心内城区域疾掠而过,连环内城区域的城防大阵都被触动。
一阵阵强横的气息波纹向外城区域,乃至更远处扩散而去。
这样的变故,不仅将身在核心内城的所有假丹、乃至结丹修士惊动。
环聚在东南西北四座外城区域的修士,也如同一群群被炸出来的蜂群蚁群。
一个个飞腾到空中,做出随时随地都准备跑路的架势,一边紧张的关注着波纹动荡不断的城防大阵。
而在被城防大阵防护的核心内城之内,一个个假丹、结丹修士也早已从各自的洞府飞出。
远远向爆炸的源头看去,露出目瞪口呆的神色。
在他们目光所看的方向,也是爆炸的源头处,一个巨大的深坑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这……这里应该是宋阳道友的洞府吧?!”
洞府?
现在这里哪里还有一丁半点洞府的模样!
……
“这时候让‘宋阳’下线,似乎也不错。”
在三川塬所有修士都被发生在“宋阳”洞府的毁灭性爆炸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之时,孟周已经悄然从极光洞府返回。
因为考虑到这次变故会引来很多关注,他并没有携着白芷一起返回。
不过,他当然也不会将白芷一人留在极光洞府之内。
此刻的白芷,正在他的识海中安然沉睡。
而在悄然回到三川塬之后,孟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深深遁入地下的神魂分身给悄悄收了起来。
是的,与那位结丹后期大修士同归于尽的,只是冰心血莲这具三阶下品灵躯。
神魂分身则赶在自爆发生的前一刻悄然从冰心血莲灵躯之上脱离,深深的沉入地底。
在巧妙的创造的种种契机之下,不仅利用一具三阶下品灵莲之躯将一位结丹后期大修士带走,这也为孟周创造了一个让“宋阳”合理下线的契机。
灵莲之躯最大的一个弊端就是,其躯体乃是灵莲,而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
要彻底抹除其痕迹,没有什么比自爆更方便有效的了。
将神魂分身默默收入囊中之后,孟周没再多做什么。
与其他结丹修士一样,作了一番小心谨慎的探查之后,就默默地返回了洞府之内。
……
一艘艘飞船破开三川塬上空的罡风层,降落在核心内城区域上空。
很快,这些飞船就悬停在了宋阳洞府周围虚空。
一个个执法堂修士从飞船中跃出,居中一位,就是执法堂主玄燏。
而紧跟在她身边的另一位女修,正是丁宁。
一些人在对现场进行仔细的勘察,而另一些人则将包括孟周、潘会长等人在内的所有在核心内城区域修行的修士聚在了一起问话,了解事情的始末。
很快,所有信息都汇总在了玄燏这里。
“我又要呼叫支援了。”
玄燏向丁宁以及另几位执法堂高层吐槽:
“看来,咱们真的要向宗门提些建议了,离了符阵殿,单靠咱们执法堂,真的是成不了什么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