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姜兰思表情过于严厉,地瓜干的小黑脸一僵,黑黝黝的大眼珠子慌乱地转了转,又挺了挺小胸脯子,说:“姑,这是我在地上捡的。”
姜兰思还记得这块表曾在哪里见过。
那个男知青路过红旗村,没从拖拉机上下来,想必是去大兴村插队的。
两个村子虽说是邻村,但被一条山丘隔开,脚程不算很近。
她两条黛黑的眉头皱在一起,系统这阵子给她填鸭式恶补,她对如今的物价也算了解,城镇职工的工资不过三四十块,一块钱可以买到十二三个鸡蛋。一斤猪肉才七八毛。
一块沪江牌的国产手表,价格起码在一百二三十元以上,看这表上镌刻着外国文字,做工精良,价格想必比国产表昂贵得多。
姜兰思凝视着手表上快速走动的指针,地瓜干低着头,扬着眉眼窥着姑的神色,暗想着,姑果然喜欢城里人才戴的起的手表。
“姑,你戴上试试呗,你戴肯定好看!”地瓜干讨好地说。这段时间,每天都吃着姑做的饭菜,姑给的零嘴,姑攒起来的鸡蛋,地瓜干心里头可感激姑了。
奶说过,要一辈子对姑好。奶还说过,有便宜不占傻瓜蛋。地瓜干不是傻瓜蛋,看着好东西,第一反应就是揣进兜里。
但姑的表情并不是高兴,反倒乌云密布,越来越难看,就像此刻头顶上的天气……
“你再说一遍,这表是从哪里来的?”姜兰思沉声问,声音混着滚滚闷雷,吓得地瓜干一个哆嗦。
“真、真是捡的……”
姜兰思声色俱厉追问:“真是捡的?”能在她的逼问下撒谎的人还没出生呢。
地瓜干慌得乱点小脑袋瓜,语无伦次地说:“姑,我真是捡的,真是,不是偷的抢的!”
姜兰思知道现在是教育小孩子的好时机,李秀梅是她亲妈,但她的歪理不少,长年累月在李秀梅的熏陶下,小孩子很容易长歪的。
系统默默给姜兰思点个赞,不枉费系统努力引导宿主积极向上,品德分芝麻开花节节高。
“我最看不起小偷小摸的人,贼眉鼠眼、窝窝囊囊,就跟老鼠似的在阴沟里淘食。”姜兰思铿锵有力地说:“哪怕是抢呢,至少也是自己硬实力的体现!”
说着,姜兰思握紧拳头,一下子砸在树干上,树枝整个都摇晃起来。
地瓜干的眼睛变成两颗小星星,姑的动作太帅了,整个红旗村里所有的二流子加在一起,也没一个人能像姜兰思一样,一拳头把树干都捶裂缝了!
“姑,你说的对,我一定不做小偷小摸的事!”
系统满身大汗,它怎么觉得小孩子在姜兰思的教育下,正在朝另一个方向跑偏呢?
“宿主,容我提醒你……”系统没说完,姜兰思晃了晃脑袋,继续对地瓜干苦口婆心:“当然,抢也是不行的,你能力不够,会被抓进去吃枪子。”
系统揪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一半,地瓜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姑。”其实凭地瓜干的小身板,在红旗村里头能抢的对象,也就他堂弟姜耀华了。
“还有,姑告诉你,天上不可能掉馅饼,便宜不能随便占。你捡着的馅饼,说不定是别人设下的陷阱。”过不了多久,人民的生活富裕起来了,杀猪盘之类的套路就要出来了。
姜兰思提前给侄子打个底,说到底,骗局她上辈子见得多了,自个也玩过,能陷进骗局里的,都是想占便宜的人。
“好了,这表到底在哪里捡来的?”
姜兰思一边说着话,一边和地瓜干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身后的树摇晃的厉害,还不到黄昏呢,天已经“唰”一下黑了,电光闪过,雷声隆隆,雨点子零星落下,顷刻间已经大如铜钱,一块块从天上砸了下来。
“啊!”地瓜干大叫,姜兰思抬手护着他脑袋,黄豆大小的一颗冰雹砸在她手背上。
地上已经被雨点子和冰雹砸出大小不一的浅坑,尘土和烟雾飞扬,姜兰思看傻了。
原来天上不会掉馅饼,但可能在七八月的天气掉冰雹!
地里头干活的人也都慌了,但冰雹下的大,砸人身上极疼,农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想护着田里头的庄稼也是无能为力,只好乱糟糟地朝家里头跑,先避过这大片的冰雹暴雨。
姜兰思咬着牙把地瓜干抱在怀里头,一手捂着自个脑袋,拔腿就往家里头冲,好容易冲回屋檐下了,她喘着粗气,见老姜家的人也纷纷逃回来了。
姜大壮站在门口,仰头看着乌云滚滚的天,脸色也不大好看。
“这么大的冰雹,庄稼都得砸坏了,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来年咱们吃什么啊?”
李秀梅也烦躁得很:“老天爷作孽啊。这可咋办,最好只下这么一会儿,赶紧停了才好呢!”
林翠翠腿脚慢一些,刚回来就急慌慌的检查孩子们是不是都在家,地瓜干年纪小,头一回遇上冰雹,吓得浑身乱颤,姜耀华窝在黄淑真的怀里头,本来就扁着嘴要哭不哭的,被地瓜干的哭声一勾,立刻来了个二重奏。
李秀梅被哭得头大,摆摆手让俩儿媳妇赶紧去熬些姜汤出来,给一家人都压压惊去去寒。
“那红糖别跟不要钱似的搁多了!”
这么一折腾,等姜兰思洗完澡,自己把衣服用残水搓了,才摸到荷包里头的男士手表来。
地瓜干蔫蔫儿的,第二天姜兰思才问到,原来手表是李全福掉的。
姜兰思听三哥姜爱军提过,李全福家里头只有一个寡母,常年卧病在床,一年到头药钱不老少,李全福一个二流子,又好吃懒做不干活,常年不出工,年底工分少的可怜,李队长要不是看在他妈妈的份儿上,年底分粮,都想直接省略了李全福那一份。
姜爱军说,村里头的人都猜测,李全福肯定没干好事,他这样不上进的二流子,没饿死自己,还能养活她老娘,说不定是私下去黑一市一卖东西了。
姜兰思猜,这手表有可能是李全福偷出来卖的,也可能是那个男知青发现乡下生活太艰难,私下想把手表卖了换钱。
具体的细节她懒得管,有机会去大兴村,她把手表还给那个知青。
现在迫在眉睫的,并不是手表,而是接连不断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