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梅实在是没看懂：“闺女，这是干啥啊？”

姜兰思没想到，轻手轻脚的还是把李爱梅给吵起来了，便说：“妈，我想准备些野菜饭团子给哥哥们送去。”

“他们仨是挺能吃的，但再怎么放开了吃……”李爱梅狐疑地看着四个大面口袋：“也不能吃下这么多饭团子吧？你别忙活了，他们是帮队里头做事，少不了他们三顿饭。”

姜兰思寻思，队里头顶多安排饭，安排不了肉啊。

况且，突然出去那么多人，难免有照应不上的时候。

见姜兰思手上不停，李秀梅一着急，干脆动手去拦她。

“快别糟蹋粮食了，这么多东西你拿出去，一眨眼功夫都被其他人分掉了。今年收成不好啊，傻闺女，这些吃的你好好收着，将来要是有吃不上饭的时候，这些粮食都可以救命的啊！”

母女俩正在厨房说着话，没人注意到，大嫂屋里的门悄悄开了，林翠翠听着厨房动静，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她一直怀疑李秀梅偷偷给姜兰思开小灶，平时就算了，现在三个男人出去拼命，李秀梅居然还只顾着自个闺女，她就看不过眼了。这回，她非得找着李秀梅藏东西的地方，趁她们娘俩不注意时，悄悄把粮食、肉罐头都偷出来不可。

林翠翠刚贴着门背后站好，就听见姜兰思说话。

“妈，你别拦着我了。”

姜兰思语气有点无奈，不知不觉，她是真把李秀梅当自己亲娘了，她护短护得姜兰思心暖又着急。

“我准备这些吃的，本来就是给和哥哥们一块儿抗洪的乡亲们吃的。妈，你想想，要是堤坝没守住，咱们住的村子和隔壁几个村子，一共得死多少人啊？再说，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干活，要真有个意外，就靠身边的人帮个忙、搭把手救命，我把饭团子给大伙吃了，他们看在饭团子的份儿上，也会多帮帮我哥哥的。大哥和二哥都有娃娃了，大哥负担又重，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嫂子今后怎么过啊？”

“你这傻孩子……”半晌，李秀梅洗了把手，和姜兰思一块儿包起饭团来。

盯着煤油灯被风吹得飘忽的火光，林翠翠的眼睛都被眼泪糊住了，她心虚地原路退回，站回屋门口出了好一会儿神。

天黑，外面什么都看不清，呼呼扯紧的风声裹着大雨，但她仍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每一次听到，她都满心嫉恨怨忿，幻想着自己吃不上的红烧肉和香喷喷的白米饭。

“妈妈，妈妈？”林翠翠回过神来，是狗蛋醒了在喊自己。

姜爱国不在家，家里头也没了壮年男人，她怪害怕的，所以把孩子们睡觉的床也搬了过来，五个人一头睡壮胆。

林翠翠躺回去，心头是百感交集，摸了摸老二狗蛋的脑袋瓜，柔声说：“狗蛋啊，你姑确实是个好姑娘，我过去是错看她了。”

狗蛋温顺地守着他娘，极自然说：“我们都知道姑好的不得了，将来咱们全家享福都得靠她。奶说的话就没错过。”

在婆媳之争中永远处于下风的林翠翠喉头一哽，下意识就想骂儿子，但想到大半夜还在厨房忙碌的那对母女，她颓然叹了一口气，抱着傻儿子闷头睡觉了。

虽然但是，在林翠翠没看见的地方，姜兰思和李秀梅一人冲了一碗红糖鸡蛋花，美滋滋喝下肚。

第二天，雨还是下的很大，姜兰思把所有饭团用被单裹好，包裹比她还高出一个多头，李秀梅不肯让她独个出门，非得陪她一起去。

姜兰思拒绝，她又叫老头子姜大壮陪着一起出去。

姜兰思怎么可能让姜大壮一个五十岁的半老头子冒着大风大雨往外跑，她又不是没偷懒的办法，见爹妈死活不肯让她一个人走，她实在没辙，找了块压桌子的石头，一巴掌劈了过去。

五个小侄子各个瞪大眼盯着，直到那石头上出现了细微的一条裂缝。

姜兰思不满地叹口气，过去的她，一巴掌下去可不只是一条缝，整块石头能拍成齑粉。

“闺女……你这……啥时候……？”

姜兰思习惯性地仰头看看天，把锅推给老外公。可这回，李秀梅有些不满了，喃喃说：“爹啊，你给兰思这么大力气干嘛？她脾气又坏，将来结婚了和男人吵架，一拳头把男人拍死了该咋办？”

姜兰思用实力说服了家人，穿好雨衣、背起包裹就往外走。雨下得急，路面已经漫起了一个个的小水洼，她艰难地走了几步，横斜的雨丝里再无人影，她赶紧把背包扔进系统储物空间里，轻装上阵。

*

河坝上的情况不太妙。

李队长披着老式斗笠，红着眼盯着河面。

他连着两天没抽旱烟，也没好好睡觉了。

白河屯附近的青壮男都来抗洪了，把麻袋填土，一层层垒砌堤坝，但大雨仍然在下，河面上泛起无数旋涡，白茫茫的雨水河水汇成一片。

他站在高处，能清晰看到，堤坝下方不到半米处，湍急的河流经过，随时有决堤的风险。

万一防不住，就要提早做决堤泄洪的准备，可真泄洪，庄稼就彻底没法要了。这红旗村上上下下千把号人，来年吃什么？

当然，提不提前撤离的事，也不是李队长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他现在更要操心的是村里头抗洪的人的三餐问题。

大伙儿连着两天忙活，连歇息的时间都少，这胃里头没吃的实在是顶不住，眼瞅着壮小伙子们一个比一个饭咽的多，村里的储备粮已经见了底，老队长更是愁容满面。

李队长站久了，扭头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就看到雨中有个人影朝自己这边跑了过来，那姑娘一身嫩黄色的雨衣，宽帽檐也没挡住雨水，瓷白的小脸淋得湿漉漉的。

“！？”

“姜家丫头，你过来干啥？”

顷刻间，姜兰思已经冲到了李队长面前，她刚才一溜看去，河堤边上全是人，各个都在忙活着运送麻袋，雨水中，她实在是分辨不出自个家三个哥哥都在哪儿。

所以，当李队长冲她扬手，她啪嗒一下，就把一个肉馅粗粮饭团塞李队长的手心里了。

“队长，我妈说，抗洪救灾是大事儿，我们老姜家可不能拖后腿！我三个哥哥都到堤上来了，我爸也想过来，但他的腿脚风湿得厉害，干脆和我妈一块把家里储藏着的所有粮食、还有肉都掏出来了，做了些饭团给大伙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