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歌平时没什么架子,但一涉及自己的作品，立刻化身吹毛求疵的完美要求者，即便是被他称作“天才”的欧泊,也被他拉着配合一遍遍重来。

沈曜原本以为欧泊会抱怨两句的——毕竟他平常参加节目的时候，就经常十分懒散,甚至还总想着快点下班。

但在表演这方面,他相当尽责。

哪怕乐歌龟毛地规定了他抬手的幅度，让他以五种速度抬手各录了一遍,他也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样子。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不管业外人怎么看他，欧泊在圈内的风评相当好，合作过的导演大多数都愿意和他再次合作，肯定不是仅仅因为他人有意思而已。

沈曜一直陪他到深夜节目录制结束，欧泊拉着沈曜一起凑到导演身边扫了一眼刚刚拍摄出来的原片。

以防万一还要补录镜头,欧泊还没换衣服,他半勾着沈曜，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啊呀,我这张脸,真是罪过啊。”

他一离开镜头,又恢复了平常满不在乎的状态。

乐歌嗤笑一声：“就这张脸,都不知道你是用多少智商换的。”

粗略扫了一遍镜头,确认没有什么要补的，欧泊这才打算去卸妆离开。

走之前他夸了一句,因为被他们围在中间而显得十分不安的新人导演：“你们这个新导演也很不错嘛,镜头抓得很好,而且还很听甲方的话,脾气还好,啧啧啧，乐歌你从哪儿捞来的大宝贝？”

“学校里。”乐歌往嘴里塞了块糖，笑起来，“没出学校的小鬼多单纯，好骗得不得了，我让他开价，他问我说一天200行不行，我差点没笑死。”

“得亏是遇上了我这种人傻钱多的，不然他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搬砖呢。”

新人导演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腼腆得不像话。

欧泊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他叫什么？”

“安树。”乐歌目光忽然警觉起来，“干什么，你想给你们公司挖人啊？”

“没有。”欧泊摇了摇头，“不过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合作，先问问。”

听欧泊这么说，沈曜也忍不住多看了那位导演几眼。

欧泊回头看他：“嗯？怎么了弟弟。”

“没什么。”沈曜微微摇了摇头，他回头看向欧泊，“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挺在意那个导演的……”

欧泊回头对他眨了眨眼，沈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他开口之前抢先回答：“我不是吃醋！”

欧泊微微睁大眼睛：“这也能吃醋？”

沈曜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

欧泊笑起来：“我就是看到他那么腼腆的样子，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你，所以给了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一点鼓励。”

他微微偏过头，“都这么晚了，晚饭还没吃，走，我请你吃夜宵吧？”

“你明天有工作吗？”

沈曜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最近在做进组集训的准备了，赵哥让我好好休息。”

“那就好，我明天也没事！今晚住我家吗？”

他回过头眼带笑意，一边推开门进了化妆间。

里头的张哥举着个手机，一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躲的可怜模样，他立刻大喊一声：“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欧泊回头看了他一眼，面露惊讶：“咦，张哥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这不是活干完了吗？”张哥讪笑两声，“所以就来玩一下。”

他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手机，眼神飘忽，“刚刚我队友忽然开麦骂人，可凶了，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欧泊哭笑不得：“你听见什么了？”

“哎呀，这还要我说么？”张哥显得有些扭捏，“你们不是约着共度良宵吗？咳，大家都是演员，聚少离多，可以理解哈。”

张哥见他们也没有要避讳的意思，松了口气朝他们挤眉弄眼。

欧泊表情微妙：“我们……只是约着一起吃晚饭。”

张哥嘿嘿笑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循序渐进，慢慢来，那我先走了啊，那边都结束了吧？”

“乐歌那龟毛可算完事了，你快点卸妆早点休息啊！”

他一边给两人赔笑，一边往门口挪了挪。

欧泊表情微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咱们刚刚说的话，有那么容易让人误会吗？”

沈曜迟疑了一下：“还好吧……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欧泊笑起来：“你习惯就行，再等我一下啊，我去抓个化妆师来给我卸妆。”

……

卸完妆回家，欧泊今天是开车来的。

他原本信誓旦旦说要带沈曜去吃一个装修奇差、味道奇好的苍蝇小馆，没想到人家老板任性，门上挂了张“算命的说我今天有桃花运，歇业一天找桃花去了”的告示，就把门关了。

欧泊：“……他就没想过也许桃花运是客人吗？”

“大概是没想过吧。”沈曜也有些无奈，他看着神色有些恼怒的欧泊说，“那现在……”

欧泊“啧”了一声：“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我就不信了，今天我还不能带你吃顿好的了！”

沈曜看了眼隔壁的24小时便利店，拉了拉欧泊的衣袖：“要不那里买点吃的？”

欧泊看了一眼，有点犹豫：“可是你特地来这里，陪了我一天了，我就请你吃这个啊？”

沈曜笑弯了眼：“那如果我以后想吃什么，和你说，你会不愿意请我吃吗？”

欧泊立刻反驳：“当然不会。”

“那就好了。”沈曜拉着他，不由分说往隔壁便利店过去，“就这里，我刚刚闻到香味了，好像有关东煮。”

欧泊不由自主就被他牵着走了，他用力嗅了嗅：“我怎么没有闻到……”

然后他就看到门口贴着的一排打字——关东煮、菜肉包子、烤鸡腿……

欧泊：“……”

“你根本不是闻到的，你是看到的吧！”

沈曜低声笑了出来。

但欧泊已经跟着他进了店内，这时候跑也来不及了，他只能叹着气搜寻着店里的食物，顺便抱怨：“我觉得你变了，弟弟。”

“你以前对我总是小心翼翼的，现在你居然会强硬地牵着我走了……”

“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你是进步了，还是……”

“是我得寸进尺了。”沈曜嘴上这么说，但眼里还带着笑意，“知道怎么拿捏你了。”

“也不能说是得寸进尺吧。”欧泊摸了摸下巴，“这大概叫恃宠而骄。”

沈曜轻轻叹了口气，从货架上拿了两包方便面，轻轻敲了敲欧泊的脑袋：“你吃什么口味的？”

“我看看……”欧泊凑过去看，“老坛酸菜、香菇炖鸡、红烧牛肉……”

他一回头，发现他报到哪里，沈曜就拿到哪里，听到他停下来，两人有些错愕地对视了一会儿，欧泊指了指他怀里的好几包方便面，迟疑着问：“你不会把我报的，都拿上了吧？”

“我只是念一下……”

沈曜：“……”

“我以为你饿得厉害了。”

“哈哈哈！”欧泊笑起来，勾着沈曜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脑袋，“哎呀，果然是我的傻弟弟，人设没崩。”

“什么人设？”沈曜扭头看他。

“傻乎乎的人设。”欧泊笑嘻嘻地蹲下去拿零食，沈曜却拉住了他的手。

“不行。”

“嗯？”欧泊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制止。

沈曜握紧他的手腕：“挑主食，不许吃零食。”

欧泊小声嘀咕：“方便面和零食也差不多嘛。”

沈曜点了点头：“那是我吃的，你去那边看便当和熟食。”

欧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是你不是问了我喜欢吃什么味道吗？”

“……我想尝尝你喜欢的味道，不行吗？”沈曜看着欧泊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欧泊的错觉，今天的沈曜，在某些时候似乎格外的……

任性？

不，不如说他仿佛在撒娇。

反正有点反常。

大概是欧泊盯着他打量的目光太过难以忽视，沈曜站了起来：“那我给你选了？”

“啊？哦。”欧泊眨了眨眼，“反正我也不是很挑食……”

他看着沈曜拿了几样食物，两人自助结完账从便利店离开，那个心不在焉的收营员从头到尾就没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压根没在意他们进出。

两人回到车上，欧泊看着沈曜在边上坐定，他还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开口，那边沈曜已经先说开了口。

“我今天，本来是想和你说些话的。”沈曜低下头，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面包塞给欧泊，“你先吃点，吃着听我说。”

他今天似乎格外强势，欧泊下意识乖乖照做了。

他没有发动车子，抱着一个面包老老实实啃了两口。

柔软的面包里撒了巧克力碎，滋味不算太差。

他一边吃，一边用眼神示意沈曜——“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曜忍不住笑起来，他清了清嗓子：“我……我有点紧张。”

欧泊看着他泛起绯红的耳朵，心想他也看出来了。

他还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会红耳朵。

但沈曜还是努力说了下去：“我原本想跟你解释之前的事，想告诉你，如果我真的想要退出了，我一定会好好跟你说明。”

“但见到你以后，我又觉得似乎没必要跟你解释。”

“所以，我就简短一点，说最后一段。”

——“我其实还想跟你一起录更久的节目，最好像你开玩笑时候说的，节目组负责给我们养老，我们在这里玩一辈子。”

“现在节目结束了，我还是会很想见你，我们还能一起看节目，一起玩吗？”

他认真地看向欧泊，欧泊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捏紧了面包，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干、干嘛呀这么一本正经的，你是幼儿园里问‘能不能跟我做朋友’的小朋友吗？”

沈曜笑起来：“那能不能啊？”

“能能能。”欧泊认输般点头，试图用面包挡住自己的脸，“你说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