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池莫不是真的要跟着去通州府。
陆染的问话到了嘴边，秦妈妈凑了过来，手上的包袱搁在了马车上，又是一番的叮嘱：“少夫人，这是老奴给你盛的赤豆糖水，路上渴了，饿了，可是记得吃呢。”
秦妈妈真的老了，脸色很多沟纹，斑白的双鬓倒是跟自己的奶娘月妈妈很相似。
月妈妈也是如秦妈妈这般啰嗦，突然倒是有些想她了，也不知她与琴儿姐姐在陆府可受欺负，她得尽快处理好这般的事情才是。
“我知道了，快回去吧。”陆染冲她挥手，看着一样杵在宋府门前的央红：“央红要照顾好秦妈妈，我很快回来的。”
央红本就哽住了喉，眼眶通红，听着陆染这话，扁着嘴就哭了。
自从被陆染从悬崖救起一起进入宋府后，她便是铁了心要跟陆染相依为命了，相处这么些天，陆染突然要出远门，留她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宋府，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少夫人，您尽快回来，央红等你。”
马夫挥了鞭子，离别的话也只说到这了。
陆染贴在车厢外冲她们挥手，回头坐在垫子上，情绪有些失落：“本来是高兴地出门，被这么一送别，突然不想去了。”
宋池听罢，视线落在陆染的脸上，竟然还真是红了眼眶。
女人这种东西还真是令人费解，也就是出门两三天的功夫，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马车哒哒前进，陆染靠着缓了一下情绪，撩起眼皮看向宋池。
这才发现他换了一身灰白的程子衣，衣面素色无花，唯有领口处挑了精致的银线。
往日的他总是穿着直身或襕衫，突然换了身贴合的程子衣，身子更是显得修长笔挺，没了文气，反而是衬的面容英气逼人。
陆染仿佛都能看到他当锦衣卫后的英姿了。
宋池只觉得咄咄的视线望着他，朝向窗外的视线收回，垂落在陆染身上。
两人视线交汇，他看着她，她一直都在看着他，迎着他的视线丝毫不避让。
前一刻哭哭啼啼，倒还像是个女的，不知羞耻的时候又不像是个人。
宋池眼神带着冷意：“看够了吗？”嗓音冰冷，但似乎并不生气。
他不让看，陆染就不看了，懒懒地撇过脸去，身子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睡觉。
从京都到通州府起码要一整日的路程，车上没人说话，倒不如是歇一歇，养足精气神的好。
车厢很挤，在城内平缓的路面行驶倒是还算安稳，出了城门，山路曲折，车马也颠簸起来。
两人并排而坐，免不了是碰着挨着。
下坡路时，陆染被甩到宋池身边，脑袋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她顺势赖着就一动不动，继续装睡。
宋池手中的折扇伸来，抵着她的脑袋往外推开。
车子再晃，陆染再靠了过来，一而再，再而三，后来陆染真的睡着了，脑袋被宋池推开后垫在车厢的梁柱上，马车颠起来，她的脑袋就磕着梁柱。
宋池就这般看着她，眉头越皱，越深。
他是不懂陆染是睡的有多深，这都不觉得疼，还是长了个石头脑袋。
陆染还是被晃醒了，没睡足，脸上都写着不满。伸手撩着隔帘朝外看了一眼，黄荒郊野岭也不知到哪了。
转头看向宋池，他依然是扭头看向窗外，面容俊冷。
“那江公子不是说也要去通州府，怎是没与我们一道前去？”
她后悔了，不管是跟这秦玉雪还是江元九，肯定不会像跟着宋池那般无趣。
“前面的驿站会与他汇合。”
宋池终于说了这一路来的第二句话。
“哦，我都差点以为我跟一个哑巴同行呢。”陆染嘴不饶人，数落了宋池一句，弯腰去找吃的，倒不是饿了，是实在没事做，动动嘴也好。
秦妈妈把赤豆糖水灌在了竹筒里，陆染拿起来便可以喝了，车马摇晃也不担心洒出来。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陆染依是百般聊赖的，这车就他一个人，她总不至于去找车夫拉家常吧。
她身子挪了挪，扭头又开始打着宋池的主意，她身子朝宋池贴近了一些，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你的人杀了青兰对吗？”
宋池猛然眯眼，看向陆染。
“你终于舍得理我了呢。”陆染狡黠的眼眸盈着得意的波光。
“你方才说什么？”他质问着，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不知名的寒意，悠悠传来。
“我说赤豆汤水挺好喝的，你要不要来一些？”
“我杀你，任何时候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陆染的好心情被他这话全给磨灭了，都住同一个屋檐下这么些天了，张口闭口还能说出要杀她这种话，这男人真是冷血的可怕。
“那你杀了我好了，反正我觉得活着挺累的。”
现在的她可不比刚刚进门时，如今的她有恃无恐，所以分外嚣张，故意朝宋池伸着脖颈。
她仰着脸面向宋池，大概是车厢闷热，灵秀的小脸有些红，有些媚。
宋池转过身去不看她，女人难养。
自从娶这女的进门，他的情绪好几次都不受控了。
陆染缓神过来，也是惊觉自己疯了才会说出让宋池杀了她这般的话。
拍了怕燥热的脸颊，她觉得不仅仅是自己脑子不对劲，连身子都怪怪的，有种喝醉后想胡言乱语的感觉。
陆染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许，身体的异样却愈发明显，最直觉便是觉得热。
她揪扯着领口，贴在车窗处透风，还是热，由内到外的燥热，热的心慌。
车子的前方恰好到了驿站，宋池起身：“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人。”他话语里的凛然威慑之意，令陆染忍不住心神为之一慑。恍惚着，他欣长的身影已经出了车厢。
江元九早已先抵达了驿站一步，等的便是宋池，瞧着他下了马车，手中的酒囊朝他扔了过去：“杨梅酒，上等的。”
宋池伸手接住，无不斜视地进了驿站。
江元九看着他身后没人，有些纳闷：“陆小姐呢？她没与你一道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