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九抿了一口酒，继续道：“陆小姐能在通州府写那样的祈愿福袋，说明她早就知道你在路上金蝉脱壳了，要不是有陆小姐从中协助，你能这么顺利？”
宋池当然知道陆染早就知情，在驿站她喊停他时，他早意识到陆染已经察觉了。
她很聪慧机敏，这宋池承认。
从利用女鬼的名义替他教训宋韵娴，到方大夫的将计就计摆脱病秧子的身份，利用秦玉雪能自有出入宋府，再到眼前这花出去的三千两。
她所做的一切甚至让宋池有些觉得不安。
宋池不接话，江元九干脆是敞开地说了：“你那日在回京时说的，她以后是我的了，是因为你也不想牵累无辜的她对吧。”
在宋池眼里能算上无辜的，那已经是被他放在心里的人了吧。
反正他宋池从来就不会在意他江元九死活。
“我当时也觉得陆小姐跟着你是遭罪，可今儿我才明白，若是换着别的女人跟着你会遭罪，她，未必。”
今儿与登了一趟陆府后才恍然发现，陆染需要的不是银子，他其实什么也给不了陆染。
江元九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走至窗边望着街边繁华的夜景，才发现慷慨大方也挺不容易的。
对于陆染，他初次便觉得对眼，再接触更是上心头，特别是在今天这事发生之后，对陆染除了赞叹，他无话可说。
才貌双绝的女子，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有吸引力的，特别是对他这种‘五大三粗’只有银子，没有脑子的人。
“你猜的没错，陆小姐花的那三千两买的女子被宋秉谦接回府上了。”
陆染让他安排几个人去沁园居找白莺，他让东才去了。
“白莺等在了宋秉谦归府的路上，佯装成被人追债，冲撞了宋秉谦的轿子。”
说到这里，江元九话锋一转道：“这白姑娘也是心狠之人，在冲撞宋秉谦之前，竟然还求我的人将她打个半死。”
宋池在想事情，敷衍道：“不来个苦肉计，如何能让宋秉谦决然地要纳她为妾。”
“宋秉谦纳她为妾了？这，太突然了吧，那白姑娘我见过姿色平平，年纪也三十有了。”
“听府上的说于宋秉谦有恩，所以是旧相识。”宋池懒懒地答道，他现在想知道的是陆染是怎么发现这一层关系的：“你与陆染在通州府发生了什么。”
江元九还以为陆染让人使的一出美人计呢，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层的关系，他细细想了想：“她差我去买糖葫芦，之后没影了，回来便是让我带她去逛柳烟楼，结果就是花了那三千两。”
所以陆染自己独身离开的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唯有问她了。
“她人呢？”
“说过了，不在我这。”人是打算大方还给他了，但就是想故意再逗逗他。
宋池冷了他一眼，起身朝外走去。
“欸，来都来了，一起喝几杯再走啊，你明儿就去翰林院报道了，这样的场合你常来不合适啊。”
所以他打算再开间茶楼，继续跟宋池厮混。
宋池头也不回，款步下了厅堂：“钱妈妈呢？”
躲在柜台后面的钱妈妈抖着身子被账房的推了出来，她艰难地挪着步子靠近宋池：“状，状元爷。”
“陆小姐在哪？”
“在，在后院呢。”边说话，边抹着额头的冷汗：“老身给，给您叫去。”
陆染搬了张小凳子在伙房后面坐着，看着那些杂役忙进忙出，她好几次伸手去帮忙，吓的那些人跪地求饶，她只能远远地看着。
安静下来，便又想起琴儿姐姐了，想起今儿见到她时又是一身的伤痕。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给出高彩礼，见钱眼开的柳玉姚就会答应琴儿姐姐出嫁。
今儿她扮成小厮与江元九登门后才知道，柳玉姚想要的不是银子，她要的是琴儿姐姐出嫁后过的生不如死。
他们话没说到三句就被柳玉姚差人轰了出来，那时陆染才意识到，纵使家财万贯在官权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也难怪那些有钱的乡绅总是不惜花大把银子买官鬻【yu】爵。
到最后她能靠的还是只有宋池，可宋府她似乎已经回不去了，眼下该何去何从？
那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塞满了心房，不知怎么的，眼眶的泪水就掉了。
钱妈妈走到她身边，说话小声小气的：“夫人，状元爷来接您回去了。”
陆染欣喜地拭掉眼角的泪，回过头，哪有宋池的身影：“你让他亲自到后院来叫我。”
若是他肯来，那这一趟回宋府便是能安心留下了。
可若是她腆着脸回去，怕还是隔三差五地就被他撵出来吧，那阴晴不定的男人。
钱妈妈哪有那胆子去跟宋池这般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这老骨头真是想多活几年。”
宋池在厅前候了片刻，钱妈妈没回来，陆染也没身影，手中的折扇一收，他踱步朝后院过去。
钱妈妈不吱声，识趣地先溜了。
陆染从小凳子那站起来，双手环胸站到了宋池跟前：“是你主动来接我回去的，那可说好了，以后不许再说把我送给别人，或者是要弄死我的话。”
宋池不答话，望了一眼她哭红的眼眶，转身往回走，也没答应，也没不答应。
陆染急的小跑过来抱着他的手臂：“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宋池甩着手臂想挣开她，看着走进离鸢楼那些肥头大耳的男子眯眯的视线都看向身旁的陆染，他便又作罢。
临走出离鸢楼的大门，陆染还跟几个今天熟面的姐姐挥手道别。
宋池看她笑颜如花，不像是装出来的模样，无奈摇头，论常理，清白身家的姑娘，有哪个是看得起这些风尘女子的，就算不嗤之以鼻也是躲的远远的，她倒是主动。
经历生死的陆染却觉得各自为生，没有谁就该高贵过谁。
想着可以回宋府了，心情瞬间都晴朗了起来，她学着离鸢楼那些姐姐们，捏着嗓门道：“大爷，有空常来啊。”
宋池步子稍作停顿，眉头深锁，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