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架子床上，宋自成静静躺着，毫无血色的脸上，鼻子嘴角都在流血。

王梦湘吓的从地铺丧连滚带爬地起来，看着陆染前来，扑过去拉着她，颤抖着身子不停地哭：“嫂子，嫂子…”她连回头去看宋自成的勇气都没有。

明明昨夜还能跟她拌嘴的人，好好地喝着药汤熄灯歇息，怎么睡醒就这副模样。

陆染又如何不震惊，昨儿见到宋自成，刚是夸赞过他恢复很好，还觉得他适合北阳关的，哪曾想。

深深吸着一口气，陆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大爷，贾大爷，快，去喊大夫。”

贾大爷朝这屋里奔来，听着陆染吩咐，又掉头往外跑去。

等着大夫来期间，没人敢去触碰宋自成，其实心里都有数，眼前的宋自成已经没有一丝活着的迹象。

让王梦湘更为心寒至极的是，宋自成生死未卜，挨着她们厢房的宋秉谦与朱秀海竟然毫无动静。

大夫赶来，才是摸到宋自成的脉象，就连连摇头叹息，是什么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八壹中文網

王梦湘不相信，揪着大夫的衣领拉扯着：“你这个庸医，你到底会不会看，药方是你开的，现在人没了，你得偿命。”

“这位夫人，你这跟我闹事也没用啊，我老头子行医多年，从未有下错过药的情况，你若怀疑是我，你报官就是，我行得正，绝对不逃不躲。”

陆染过去先将王梦湘给拉下，此时的她失去了理智，怕她冲动做出傻事来：“你冷静点。”

她能劝王梦湘冷静，可自己却根本冷静不下来。

好端端的一个人，一夜之间就暴毙了，换做谁都无法接受。

现在要做的便是报官查明宋自成的死因。

宋秉谦不管宋自成死活，所以定不会费心思去跑什么衙门，剩余的她们都是女流之辈，怕是去了也说不上话。

还是得依靠宋池。

“贾大爷，你可知道大人此刻在哪？”

贾大爷摇头：“昨儿宋大人出门后就未再回来。”

正议论着，甄大娘匆匆进来：“夫人，大人回来了。”

陆染回头朝内院入口处看去，宋池一身白衣直身，正负手大步而来，面色肃冷，清俊的脸沉着寒意。

“嫂子，你快让大哥出出主意吧。”王梦湘不敢靠近宋池，求助的眼眸看向身边的陆染。

陆染也不明白宋池这是要摆脸色给谁看，不大情愿地跟着宋池回寝屋，他落座，她隔着些距离站着：“宋自成出事了，昨晚还好好的，今早睡醒七窍流血，大夫来看说已经不行了。”

“我不是神医，做不到妙手回春，人死了，埋就是。”

如此冰冷的语气，好陌生，却又好熟悉。

那才是宋池的本质吧，生性凉薄，毫无人情味。

陆染咬着唇瓣，隐忍着继续道：“那如何也该让衙门查查好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指不定是有人下的毒。”

宋池扭头朝陆染看来，嘴角扬着毫无温度的笑意：“试问谁会无趣到杀一个与世无争的病秧子？”

陆染一时语塞，确实，宋自成生性随和，不会与人有过节，他不受宋秉谦重视，自然也不会威胁到宋自立的利益。

又足不出户，谁会杀他，难道真的是他命数已尽？

这样的结果，她如何去跟王梦湘交代。

陆染站在原地不动，宋池将贾大爷唤进来：“去买口薄棺回来，立刻将二公子下葬。”

“宋池，你这样做，不觉太过分吗？”陆染问着，直直地望着宋池，眼眸里是那陌生的神色，

这男人的绝情似乎远比她所想象。

对于她的质问，宋池置若枉然，拿起纸笔，低头便是写着什么。

王梦湘在门外翘首期盼，等的就是宋池能替宋自成讨回个公道，见着陆染出来，揩掉眼角的泪迫切地问道：“嫂子怎么样，大哥他怎么说？”

“他…”

陆染如何开口告诉王梦湘，宋池的态度是让贾大爷买口薄棺草草把宋自成下葬。

她突然想到王梦湘说过的话：“你是说自成昨夜临睡前有喝药汤对吗？”

既然宋池不肯去报官，那她靠自己。

王梦湘点点头：“我也觉得昨晚的药材有问题，可是今早天没亮，甄大娘已经把药渣连同其他的秽物都拿去倒粪坑了。”

想把药渣找回，都不知如何下手，最为关键的是那是最后一副药。

之前大夫开的药方宋池看过，定是没问题，而且服药的日子来宋自成也是恢复的越来越好，所以方才不会有问题，是昨晚的药汤里被人加了其他东西。

可整个驿站里，根本就没人有杀害宋自成的动机。

陆染理不出头绪，脑袋也跟着隐隐刺痛。

贾大爷这会领着两个伙计把临时买的薄棺抬进来。

王梦湘怔怔看着，反应过来后冲过去将贾大爷给拦着：“大爷，你想干什么，谁准许你买的棺材，谁准许下葬我夫君的！”

贾大爷难为地叹着气，规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这北阳关天气燥热，不适宜停尸太久，而且这是大人的意思，您就别为难我这老头子了。”

宋池的意思？

王梦湘不敢相信，扭头怔怔地望着陆染：“嫂子，你可听见了，这是我大哥的意思？”

陆染不说话，只是缓缓低下头去。

“呵，呵呵…”王梦湘连连倒退，不时地笑着：“我夫君如此拥护的大哥，也不过如此。”

“我们夫妻不需要你们的同情，不需要你们的怜悯，扛着你们的破棺材滚啊，滚！”

王梦湘歇斯底里地吼着，疯一样朝薄棺撞过去，两个伙计措不及防，踉跄后退几步，险些跌倒。

陆染不知道如何去劝，只是看着失控的王梦湘，心也空空的，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她所触目的难过，也才王梦湘痛苦的万中其一罢了。

王梦湘又哭有笑，进屋就把宋自成扶起来，她蹲在床沿，把宋自成冰冷的身子拢到背上去：“没事的，我们这就回京都去，我父亲有钱，我会让他请最好的大夫将你治好的，不要怕。”

“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了你，你还有我，可若是连你也抛弃了我，那我便是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