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顾着忙活儿子把客人还没吃饭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现在突然想起来褚大娘一脸的过意不去，下炕穿鞋急忙跑到厨房掀开锅盖用一个装饭的笸箩把三十六个馒头尽数捡了起来，放到屋内唯一一张吃饭的木桌上。想了一想，又到碗架子里拿出来一碟腌好的芥菜疙瘩。

芥菜是北方地区普遍种植的一种蔬菜，但是因为其口感很差所以那些富贵人家是不屑于吃的。而条件相对来说差一点的人家吃的时候也是把腌好的咸菜用猪肉或者排骨炖烧，那滋味又酸又香很是让人回味。再次一点的人家则会把腌的砖红色的芥菜疙瘩切成细丝，然后在上面滴上几滴香油撒上一把葱末，又红又绿的一盘咸菜上面还泛着点点油光，在没有菜的时候也可以代替菜吃一吃。

可是像褚大娘他们这种贫穷的农家，既买不起肉也吃不起香油，这个季节更没有嫩绿的小葱可以使用，一碟被刀切得极细极均匀的砖红色咸菜整整齐齐地码在白瓷的碟子里端在褚大娘的手中，吃得起白面馒头的人家估计是不屑于吃这种菜的，可是现在又来不及做别的，而且就是做，没油没肉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诶？大娘，这个是给我们吃的吗？给我就行了，谢谢您老啊！”少宇手里拿着刚被自己咬了一口的馒头准备到厨房找点水喝，白馒头虽好可是既没有汤也没有菜的实在是咽起来有些费力，刚进厨房正看见褚大娘端着一盘咸菜站在碗架子前，少宇可没注意褚大娘脸上纠结的表情也没细想为什么褚大娘站在外面而不进屋，他的眼睛都被那一盘咸菜给吸引了。从大娘手里接过咸菜，少宇美滋滋乐呵呵地往回走。

每人一碗白开水、一双筷子，桌子中间放着一筐白生生的馒头和一盘咸菜，凳子不够用，除了司马措和杨树林坐着，其他人均是站在桌子边上，喝一口水咬一口馒头再夹上一筷头子咸菜，当地的老话说“饿极了的汉子能吃一担子”这话虽说有些过于夸张了可七八分的真还是有的，风卷残云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司马措再抬头就发现三十六个馒头只剩下八个了，也不知道褚家有没有细粮，这几个馒头还是留给褚不焕吃吧。

“少宇，等大家吃完把桌上的碗筷收了拿到厨房洗了。”司马措喝掉碗里最后一口水，用手抹了一下嘴边，站起身拎起装馒头的箩筐就往厨房走，留下刚才还在狼吞虎咽的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筐里还有七八个馒头呢，怎么就不让人吃了呢？

虽然不甚明白司马措的做法，可是大家还是三两口把手中的馒头咽下去又同样喝光碗里的水，不等少宇收拾每个人主动把自己用过的碗筷送到厨房，吃的不算太饱但也八九不离十了，主人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呗，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焕儿、焕儿，你醒了？”司马措刚找了一块餐布盖在馒头的上面，就听见里屋褚大娘抑制不住欣喜的声音，看来褚不焕醒了。

众人吃饭的时候褚家二老一同守在儿子的身边，看着也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了的儿子，还有那被布包裹住的头部，老两口一个黯然神伤一个默默擦泪。又心疼又担心，心疼儿子糟了大罪，担心以后的生活来源。家里虽然还有之前攒下的几十文钱却连请一次大夫抓一次药的都不够，更别说要支撑到明年开春了。

“娘……爹……水”褚不焕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分别守在自己左右的爹和娘，头上又痛又晕浑身火辣辣地疼几乎没有一点力气，忍着痛叫了一声爹娘之后隔了一会儿才又说了一个水字。

“儿呀，爹在这呢，你别怕啊。老太婆，快去给焕儿端水过来，儿子渴了。”儿子终于醒了，褚大爷高兴地像什么似的。

“大爷，水来了，您先让一让，得先把大哥扶起来要不然喝不进去的。”司马措手里端着一碗水，穿过他们吃饭的二屋进了褚家三口待的里屋，少宇和杨树林紧跟在司马措的后面等司马措话音刚落就利落地爬上了炕把褚不焕扶着靠在褚大娘的怀中。

“大哥，你张一张嘴，先喝一小口，润润喉。”司马措也随后跪着上了炕慢慢地移到褚不焕的身前把水碗的一沿放到褚不焕的嘴边。

褚不焕就着司马措的手先是喝了一小口，温中略热的水进到嘴里顺着咽喉一直流进胃里，已经一天一夜滴米未尽空空如也的胃突然有热水进来身体里最直接的反应差点让褚不焕舒服的发出声来。又连着喝了几口，直到白瓷碗见底了，褚不焕这才仔细端详跪在他身前的这位少年。

少年白皙的肤色、笔挺的鼻梁，一张薄唇微微合着，一双英气的眼睛里眼神清澈，正微笑地看着他，眸中有对他毫不掩饰的善意。尽管司马措此时的衣着并不是十分华贵，可是褚不焕一眼就认定这个长相不俗的少年绝不是这荒野山村的普通人，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家中而又恰巧是这个时间呢？

仿佛没有看见褚不焕眼底的探寻，司马措待褚不焕喝完水转身把水碗递给站在地上的少宇，自己又原样从炕上挪下来。

“褚大爷，请问咱们这有没有旅社啊？天马上黑了，这场风雪估计今天不会停，我等还有些事没有办呢，今夜必须要找个地方住下。”其实如果褚家三口住在里屋，大屋是可以住下他们几个人的，可是司马措刚才从褚不焕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迷惑和不解，所以这才迂回地向褚大爷提起了旅店的事情。

“唉，咱们这就是一个屯子，哪来的旅社呢。如果你们不嫌弃就住在我家吧，刚才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老朽我还正愁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好呢。”

“这怎么好呢？您家也就两铺炕，我们睡了你和大娘住哪里？我看我们还是再去找一户人家吧。”司马措没有立刻应承，他在等褚不焕的话。

“爹，小兄弟你们先过来。”果然下一刻，褚不焕就开口了。

“焕儿，你怎么了，哪不舒服？”褚大娘面向儿子的后脑勺，突然听见儿子说话以为他定是哪里不舒服，赶紧低头问。

“不是的，娘，我有话跟我爹和小兄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