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苏德正兴致勃勃的讲述自己的过去,脸上的表情沉醉又投入,秦言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不仅车上的三个人每人赏了他一记白眼,连带着站在路边被打断叙述的苏德也有些生气了。
“你别搭理他,他脑子有问题,你接着说。”范添添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然后向苏德投去一记鼓励和安慰的眼神,捎带着扫视了秦言一眼,里面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嫌弃和鄙视是个人就能看明白。
“回少爷的话,俺的话说完了,可是俺没有说谎话,那些姑娘就是都喜欢看俺呢,这个俺弟弟可以给俺作证。”苏德瞥了一眼秦言,挺了挺自己肥硕的脖子非常郑重地对范添添说,那气鼓鼓的胸脯上两坨肥肉鼓鼓囊囊,比一般的女人还要波涛汹涌。
“是的,少爷,俺哥哥说的没有错,俺们兄弟俩当时在科尔沁那也是胡和鲁手下最为得力的勇士,科尔沁的姑娘最喜欢的就是像我们一样的勇士,不像你们中原的姑娘喜欢长的又瘦又白的小白脸。”苏合对于秦言笑话他哥哥的事情很不满,说到小白脸的时候还故意往秦言的脸上看了又看,那副嫌弃简直和范添添一无二致。
“胡和鲁是谁?”
“回少爷的话,胡和鲁是我们科尔沁草原大汗的小儿子,也是我们部落的首领,胡和鲁为人非常的骁勇也非常的善良,他经常跟我们一同骑马打猎,还把打来的猎物让我们带回家跟家人一起吃,他是我们草原人最喜欢的首领,也是科尔沁草原上的雄鹰。”这次说话的是那个叫做牧仁的男人,他说到胡和鲁的时候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芒,被寒冷冻得紫青色的脸也瞬间有了血色,那种骄傲和自豪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发自心底的崇拜和敬仰。
“那你们的胡和鲁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回二少爷的话,我们的胡和鲁他死了,被巴特尔的箭给射中了咽喉然后掉下马去死了,很多匹的马的马蹄把他踩成了肉泥,我们的胡和鲁化成了血水,流进了草原的土地里,他用他的肉体滋养着美丽的科尔沁草原,他的灵魂现在也许已经重新投胎到哪一户人家,也不知道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牧仁的眼里光芒散尽,灰蒙蒙的眼眸尽是荒凉。
“胡和鲁是被巴特尔在马奶酒里面下了毒,要不然巴特尔怎么可能射的中我们的胡和鲁呢!我们的胡和鲁四岁就能骑马,七岁就能射中一只大鸟,他是科尔沁最英勇的勇士,巴特尔与他相比就是那太阳底下的泥土。”
“巴特尔怎么能跟胡和鲁比呢,我们的胡和鲁是翱翔的雄鹰,是高山顶上的那抹白雪,是天空中最明亮的太阳,而巴特尔那个奴隶生的小子,只是一个卑鄙的小人一个黑了心肝的豺狼一个阴险狡猾的狐狸。”苏姓兄弟两个人依次开口,既像在回答范添添的话也像是在讲述自己心中隐藏的故事,又或许是在向他们崇拜的胡和鲁的灵魂默哀。
范添添听懂了他们话中的意思,怪不得黑龙说小花他们是从草原上跑出来的,原来是部落首领继承者之间的政斗。听这三个人话里的意思,那个叫胡和鲁的人是草原大汗大老婆生的,不仅非常优秀也很受当地人的拥戴,而那个叫巴特尔的人是小老婆生的,不仅如此还处处不如自己的弟弟。历来夺位之战,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的一方只能任凭赢了的人随意发落,比如清朝当时著名的八王夺嫡,不管雍正是用了怎样的手段,胜了就是胜了,其他的人愿赌服输,一辈子在拘禁中忧郁的死去,或者被毒死,终归没有一个好的下场。可是这个胡和鲁死的也太惨了点,被踩成肉泥,他那个叫巴特尔的兄弟也真是够狠心的。
“你们八个人都是胡和鲁手下吗?”
“是的,我们都是胡和鲁手下的人,我们都是骑兵营的,那天巴特尔邀请胡和鲁到他的地方谈事情,胡和鲁带走了一半骑兵营的人,结果后来有人给我们报信说胡和鲁死了,那些骑兵营的兄弟都被杀了,所以我们剩下的这些人就逃了出来。”
“只有你们八个吗?”
“不是的,我们有一百多人呢,可是很多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亲人,就选择留下了,他们觉得巴特尔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可是后来听说巴特尔不仅杀了他们还把他们的父母妻子一同杀了,尸体挂在高高的桅杆上,就像晒羊皮一样,风干了都在空中飘着。还有一部分人在中途逃跑的时候被追杀了,到草原边界的时候我们有三十多个人,塔拉带着一些人走了,我们八个遇到了黑龙大哥,是他好心收留了我们。”
“那你们的亲人呢?你们走的这么远就不怕以后见不到他们了,你们就不想家吗?”
这次开口的不是范添添,而是秦言,秦言虽然饱读兵书,可是在他的思想里,胜败乃兵家常事,更是王者与王者之间的争斗,与这些当兵的没有多大的关系,与他们的家人就更没有任何的关联了,可是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残忍的暴行,还有这样变态的手段。
“他们也死了,也跟那些人的家人一样,被巴特尔派人杀死之后挂在了杆子上,我们都没有家了,也回不去家了,科尔沁是我们的故乡,噩梦一样的故乡,再也回不去的地方。”苏德说到这里的时候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晶莹的泪光,眼泪啪啪啪的往雪地上砸,他粗大的双手不停地在脸上抹,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干净,跟他一样状况的还有他的兄弟苏合和牧仁,伤口猛然被触动,疼痛和思念像水流一样蔓延,丢不掉抹不去也擦不干净。
“那些人为什么那么坏?那个巴特尔是你们的首领吗?他功夫很好吗?二少爷说强者不能欺凌弱者,你们那个巴特尔那么坏会遭到报应的!”蒋小栓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么残忍的事情,此时是又同情苏合他们又气氛那个巴特尔。
“长生天不会放过他的,你们的亲人也一定已经得到了解脱,天上和人间都是一样的净土,所以你们不要再难过了,他们不会责怪你们的。科尔沁回不去就留在这里吧,这里一样可以是你们的家。这些天的训练你们要坚持下来,拿出你们在胡和鲁手下当骑兵时的样子,要记住,不论你们走到哪里,是在科尔沁还是在别的地方,你们身上流的是草原人的血,你们是成吉思汗的后人,草原人的勇猛、忠诚、坚韧,不能丢弃,长生天会看着你们的一举一动的。”
“少爷,您知道我们的长生天吗?您知道成吉思汗吗?您去过我们科尔沁吗?”范添添的话惊呆了三个草原大汉,刚才还用衣服袖子抹眼泪的三个人此时已经跪倒在范添添的车前,任凭脸上的泪水滂沱,三个人用朦胧的双眼注视着范添添,长生天是他们草原的神明,成吉思汗是他们草原的传奇,这个年轻人知道长生天知道成吉思汗,也知道草原人蒙古人的勇猛、忠诚和坚韧。
流浪这么久,漂泊这么久,苏合他们第一次遇到了理解他们的人,又激动又感动还有震动,一时间三个草原来的汉子跪在地上悲鸣不止,辽阔的山野里回荡着他们的悲恸还是那压抑了许久许久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