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范添添看来,南方的山与北方的山,是不一样的。范添添前世生活在南方、虽然人住在城市里,但也,出去游山玩水过几次,见识过很多水秀山青。这辈子在北地,穿越过来的地方身后就是一座大山,那个时候经常带着大黑,在山里睡觉、打野味、浑噩度日,连赵骁都是她在回家的山路上捡到的。至于后来的依龙山,一个多月的野外生存,范添添对它的了解,比对很多人都要透彻。在山这一个话题上,范添添是有发言权的。
南方的山虽然多,但大都秀丽逶迤,常年鲜花、放眼翠绿,像素手红妆的姑娘,清淡浅笑都是美好;而北方的山,随便哪一座,就可以用巍峨雄伟来形容。泥是泥土是土、界限分明,就连植物都是经得起磨砺的松柏,像虎背熊腰的北方汉子、高高大大强强壮壮。
进山之后,除了那七个重点保护对象,其他人都从马上下来,改为步行,速度虽然没有原来的快,但是此时山路崎岖,这样反而更安全一些。入山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淡,夕阳最后一抹色彩藏在树梢,眼看着就要隐入地表了。小柳澈偷偷的把车帘撩起一个缝,透过手指宽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景色,眼睛里一片贪恋。
因为只是要到山中找一个今夜藏身的地点,所以范添添并没有让大家深入山里,行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范添添看到一片稍微平整没有高大树木的开阔地,命令大家停下马车,就地驻扎。
把车里的人或搀或抱,靠坐在岩石上,其他人立刻分头行动。有去放哨的、有给马匹找吃草的地方的,有从车上卸载物资的。这些前朝的垂垂老人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他们面前忙忙碌碌、却没有一丝混乱的场景,心中想法各异,却不能对外人道也。
“秦大人、柳大人、方大人、孙大人、封将军,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见到诸位的时候。”虽然被关在同一座监狱里,可是每个人有自己的牢房,为了防止他们之间有联系,冯栋止特意下令把这些人分开关押,所以尽管在里面待了七年,这些人却从来没有见过面,更没有说话的机会。
范添添此次救出来的六个官员之中,属刑部主事乌德刚职位最低,年纪最小,此时众人围坐在一起,乌德刚当然是第一个说话的人。
“是呀,七年了,谁成想还能有见面的机会呢。”工部尚书孙言正今年六十多了,头发虽然没有像秦风一样全都白了,却也是乌丝里掺着白发,整个人瘦弱不堪,早已不见当年俊逸的风采。
秦风点了点头,动动嘴角:“都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盼头,这是他这么些年虽然双腿饱受风湿骨痛的摧残,但依旧拼命坚持的动力,太子还活着,他要亲眼看到乾朝灭亡雍朝复位的那一刻,只是这些话,此时还不能跟别人说。
看柳泉眼睛追着柳澈看不停,方海十分羡慕:“柳大人,这是令孙?”当年柳澈他娘在监狱里生他的时候,哭着喊着声音大的整个监狱里都听得见,方海是知道的,但是至于这个孩子是柳泉的孙子还是重孙子,方海就不清楚了。
“不是,是我的曾孙,叫澈儿。”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一语的柳泉,终于说话了,声音轻轻的,望向柳澈的眼睛,像是在守着一块稀世瑰宝。
“柳大人后继有人,恭喜。”方海嘴上说着恭喜,可是嘴角却是苦笑,方家满门也跟封家、柳家一样被冯栋止下令杀了,自己的大孙媳妇在入狱之前也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可是她娘家人在方家人被抓之后,归顺了冯栋止,派人把闺女带回去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用想,肯定也不会再留。
听方海和柳泉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看向柳澈,只见小小的人儿,此时正蹲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下,翻着什么,无比的专注。
恨吗?恨!恨冯栋止的狠毒,恨他不仅狼子野心,不守君臣之道杀害皇上和皇后,还把他们这些不肯承认他身份的人,斩草除根。可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换成别人称帝,应该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吧。
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能在官场这么多年坐到那么高的位置上,又怎么会是心思不通透之人呢。死道友不死贫道,冯栋止的杀伐虽然残忍却也是必须的。曾经与他两立,今后,定是不死不休。
六个家族,只带出来这么一个孩子,虽然柳澈此时像个瘦猴子、一看就营养不良,可是方海、孙言正、乌德刚等人眼中却饱含温情。有血脉,就有希望,即使不是自己的,又有什么关系呢?能杀冯栋止,就行。
六个人中,想法不一样的是封山和秦风,一个新认了干孙子心情正好,一个知道自己的言儿现在很安全,不久之后可能就会相逢,心中甚是欣慰。
砂仁从远处快步走到范添添面前,行礼汇报:“二少爷,已经找过了,附近并没有山洞。”晚上只能天为被、地作床,与天地来一晚无比亲密的接触了。
见范添添没有说话,砂仁以为她在担心,安慰道:“现在晚上的气温也不是很冷,咱们的人没有关系,几位大人睡在车里面,穿的厚点再盖上被子,就不会有事的。”
“行,我知道了,天黑了,你去把守卫的人撤回来吧,这地方,御林军找不过来,一会儿埋锅造饭,让大家好好休息,明天还得赶路呢。”即使能找到,也绝对不会是今天,不是他小瞧冯栋止手下人的行动力,而是他们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一点。
原本的计划是要走官道、利用冯栋止反应的时间差,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江滨,所以他们此行并没有带可以煮饭的炊具。砂仁想问范添添哪来的锅,又做什么饭,没有米啊。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二少爷兴许因为事情太多忘了,自己就别再给她添不快了。车里带的食物也就那么多,挑软糯的给那几个老大人吃吧,至于大家,只能吃水泡干饼了。
范添添不等砂仁走远,径直往自己的马车中走去,撩起车帘,躬身进去,范添添立刻闭上眼睛,让自己的神识进到了空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