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透过简陋的马车,包裹了姚宝珠。
冷到了骨子里,可姚宝珠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饥寒交迫心惊肉跳地躲在漆黑狭隘的马车里,可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逃出来了。
无论是金丝雀,还是座上宾,西域她都去不得,卓斯南此人,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宁愿现在这般颠沛流离。
马车颠簸,姚宝珠却站着沉沉睡了过去。
卓斯南连夜赶回了西域,可西域人口众多,找一个人也要耗时耗力。
裴景晏一行人一路找来,逐渐姚家三父子也汇集到裴景晏处。裴景晏发现了姚宝珠故意留下的踪迹,或是手镯,或是戒子,可出了河内入了河间,就彻底失去了姚宝珠的踪迹。
今夜,又是许多人的不眠夜。
姚宝珠除外,虽条件差,可因着心安,倒是沉沉地睡了一觉。
天蒙蒙亮,姚宝珠扒着缝隙看,好似不在官道上了,是进了城?
那几个商队的人将马车并排停在了巷子里,大概是去吃早饭了。
姚宝珠悄悄地推开了马车,小心翼翼地跳下了马车。
不仅是姚宝珠,旁边马车里也跳出来了一个姑娘!
两个姑娘做着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瞪大了双眼看着对方,同样的脏兮兮。
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姚宝珠冲那个姑娘招手,两人迅速闪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你一直跟着商队的马车?”姚宝珠问道,眼前的小姑娘比她还要邋遢,看着是个机灵的。
那姑娘点点头,小声说道:“你上马车的时候我看到了,我在驿站就藏在了车上。”
“你也是逃出来的?”
“嗯嗯,我能跟着你吗?”
姚宝珠接收到她小心翼翼的目光,重复道:“跟着我?”
“可以吗?我没有钱……我自己也害怕……”
同是天涯沦落人,倒不是不能带着她。
“我可以带着你,但是你要把你的来历交代清楚。”
“我叫杨轻,今年十五岁了,年前的时候忽然有人追杀我和我娘。”说着话,杨轻声音哽咽,顿了顿又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我娘为了保护我半个月前已经被杀了,我……我一路逃到西域,他们又追了过来,我又往回跑。我早就没有钱了,我一路上都是偷东西吃……”
“我叫姚宝珠,比你大几岁。”姚宝珠说罢四处望了望,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还不跟上?”
杨轻愣了一愣,笑着哭了。
“谢谢姚姐姐!”
“出门在外不方便,以后你我二人就以姐妹相称,对外要说亲姐妹,这样也好遮掩一二。”
“嗯嗯!”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不知道。”
二人走到了大街上,入目是熟悉的衣裳打扮,应是离西域很远了,繁华程度来看,应是城中心,只是不知现在是在哪里,离京都城多远。
看了看二人的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了两个小乞丐。姚宝珠带着杨轻找了一家成衣店,买了两身衣裙,又打听了浴堂的位置。
接近十日未洗浴了,姚宝珠自己快受不了了。
浴堂里,热气氤氲,姚宝珠好久没这么放松了,只是头有些晕晕的。
“姐姐,咱们去哪?”
“回京都。”姚宝珠舒服地躺在浴池里,迟迟没听到杨轻地动静,这才看向了她:“怎么了?”
“我娘说,追杀我们的人就是从京都来的,让我不要去京都。”
“那你要去吗?”
“去!我一定要给我娘报仇!”
“嗯,有我在,别怕。”
杨轻也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半日,但却异常相信姚宝珠,许是姚宝珠的眼光太坚定,也许是她已经许久没有找到可以依赖的人了。
慢慢地靠近姚宝珠,杨轻将头倚靠在姚宝珠的肩膀上,依赖的滋味显而易见。
姚宝珠既然让杨轻跟着她,自然不会放任她一个孤女独自漂泊。
猛地,杨轻忽然从姚宝珠身旁弹开,吓了姚宝珠一跳。
正欲问,姚宝珠发现杨轻正红着脸盯着自己的胸部,姚宝珠的身材自来都是傲人。
姚宝珠又看见杨轻低头看了看她自己的。
姚宝珠一下就看穿了小姑娘在想什么,笑着说:“你年纪还小。”
杨轻顶着一张大红脸又靠到了姚宝珠的身旁。
收拾好了自己,总算是干净整洁了。
“姐姐,我从来没见过长得像你一样好看的人!”杨轻看着焕然一新的姚宝珠,眼睛都直了。
“你也长得不赖!”姚宝珠倒不是夸大,杨轻虽然年纪还小,却也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我要去趟药堂。”
“姐姐不舒服吗?”
姚宝珠凑到杨轻耳边,轻声道:“我有身孕在身。”
杨轻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故而更佩服姚宝珠,如此还能顺利逃脱敌人的圈套。
两人打听着去了药堂。
“夫人拿药还是瞧病?”药堂的小伙计和善地冲着姚宝珠笑。
“瞧病。”
“这边请。”
杨轻自进了药堂就很紧张,比姚宝珠还要紧张,一错不错地盯着姚宝珠的平坦的小腹。
大夫静静地把着脉,姚宝珠只贡献了一只胳膊,嘴皮子倒是没停着,和老大夫身旁的小伙计没头没脑地瞎聊着。
“我前几天,听家里伙计说他去了亭雅阁,他莫不是框我,我怎么不知道亭雅阁在哪?”
“夫人不知道也正常,亭雅阁离咱们这儿远着呢,坐马车还要大半天的功夫。”
“都怨我平日只知道在家里,竟不知真有这么个去处。”
“我也是去问诊的时候,才偶然得知。”
“今日看着街上人好像多了不少,可是有什么大事?”姚宝珠接着问。
“咱们陇西什么时候发生过大事,还不是天天一个样,今日可能是有集会?”
“那可能也是我许久未出家门,才会有人多的错觉罢了……”
老大夫移开了手。
“夫人的胎无碍,只是这伤寒倒是耽误不得了。”老大夫把完脉,写了两张药单给姚宝珠。
“难怪我今日一直觉得头晕。”姚宝珠早该想到,昨夜在马车上冻了一晚,不得风寒才奇怪,姚宝珠拉着杨轻的手,又说道:“还烦请大夫给我妹妹也瞧一瞧。”
同样是在马车上藏了一晚,杨轻却什么事儿也没有。
“你倒是皮实得很。”
杨轻红着脸笑着。
“那好药,咱们去吃饭。”姚宝珠忽地站起来,一阵头晕袭来,好在杨轻及时扶了她一把。
撑着精神用完了饭,又找了客栈住下,姚宝珠找客栈要了双鲤鱼,双鲤鱼外只写了拭剑两个字,却未放信件进去,姚宝珠把自己的一双耳坠儿放了进去。
“小轻,明早我大概会睡很久,你带着这封信去亭雅阁,一定要亲手交给掌事的,什么也不要说,回来的时候也要注意千万别被人盯上。”
“嗯!”
杨轻既然能从仇家手里逃脱至今日,藏匿的本事也是不小的。
姚宝珠不知道这封信最后会不会到裴景晏手里,她不敢冒险。若是能到裴景晏手里,他自然懂什么意思,若是中间被裴景晏的政敌对手等人截了去,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从陇西回京都实在是太远,现在能做的,就是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