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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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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落还是在心里留下了一分警惕。

时间已晚,警察们十分贴心,给他们安排了酒店,就让他们去休息了。

月明星稀,江落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又闪过了老板娘的记忆。

保护。

这是让一位母亲重新爬起来站在孩子身边的唯一一个执念。

这种情绪对江落来说过于陌生,他没什么朋友,也没感受过这样的亲情,当然,他自认为自己也不需要朋友,更是对亲情敬谢不敏。哪怕是成日相处的设计院的同事,江落表面上和他们的关系不错,但同事们却从未了解过江落的私人生活。

一个人活着,一个人死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对江落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生活状态。

他慢慢将这些不属于他的厚重情绪排解出去,闭上了眼睛。

一夜平安。

第二天下楼吃早餐时,一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警察小哥坐在桌边招呼他们过去,“包子油条胡辣汤,可以吗?”

江落接过油条,扯成小段泡在胡辣汤里,警察小哥道:“129酒店的老板醒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好。”

警察给他们放了段视频,老板躺在病床上抱着儿子不松手,泪流满面又慌里慌张,嘴里一直念叨着:“老婆,我对不起你,老婆……”

小孩被他的模样吓得哇哇大哭,老板立刻抱紧孩子,他不断抚摸着孩子细软的头发,半晌,无声流着眼泪。

因为生意的缘故,老板实在忽略了家人许多。有钱的时候没时间陪家人,没钱的时候心里焦躁没耐心去陪家人。

某一天,老板想出了一种新的宣传手法。

他打算将许久没见过的老娘接到酒店里,拍摄一些老太太的趣味视频,将老太太打造成网红吸引流量。现在的短视频,人们对小孩和老人都比较宽容,只要有了名声,他的酒店说不准又能重新火起来。

老板将老娘接回了酒店,他许久没有和老娘一起生活了,但毕竟是亲娘亲儿子,时间越久,他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老板却没细究这些不对劲,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事业上,想着反正不会出现什么大事。

但就是因为他的忽略,因为他敷衍的想法,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江落眼睁睁地看着小孩手臂上的黑雾在老板的哭声中逐渐消失不见,他咽下最后一口油条,转头去问叶寻,“你看到了吗?”

叶寻放下包子,淡淡回望:“看见什么?”

“一团黑雾,”江落道,“在小孩子的左手臂上。”

叶寻皱眉,认真地看向视频中的小孩子,半晌后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

江落若有所思。

叶寻这么厉害的人都看不到这样的黑雾,原身也没看到过,他为什么能看见?

他和原身唯一的区别就是灵魂上的不同,还有池尤的死亡。

是他的灵魂引起了这种变化,还是因为池尤在他的身边,所以才让江落看到了黑雾?

江落希望是前者。

毕竟没人不想要自己是个天才。

吃完饭后,警察小哥笑眯眯地从桌子底下拿起了一个背包递给了他们,“我们查过了这个断头鬼的生平,他确实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我们咨询了它本人的意见之后,它想被你们带回学校去养着。”

包被放在了江落的怀里,江落拉开拉链,低头一看,面色青白的头颅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小友,小生有礼了。”

江落把包扔给陆有一,兴趣缺缺道:“给你了。”

陆有一抱着断头鬼,纳闷,“养,怎么养?埋在土里养?”

断头鬼泪流满面,“昨日还叫人家宁修老哥,今日就把人家随意送人,真是越漂亮的人越知道怎么伤小生的心。”

陆有一耳朵疼,刷地拉上拉链,“你好吵哦。”

警察小哥继续道:“我们今早将129酒店的各个房间马桶都找了一遍,每一个房间中都找到了被包在马桶抽水处的冥币。我们之后会调查客源,查清楚是谁用了这些手段,但这些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叶寻点点头,“酒店二楼窗口犯了窗口煞,让他用龙五子‘趴蝮’的摆件放在窗口,可破煞。”

警察小哥一一将这些记下,灿烂笑道:“辛苦了,同学们。”

告别之后,三个人慢悠悠地准备回去。

回校路上,陆有一和叶寻一直在低头玩着手机,江落心生奇怪,凑过去用余光一瞥,发现他们正在群里聊天。

群名叫“有事请烧香”,人数显示为八个人。

江落越看越熟悉,突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被原主屏蔽的班群吗?

他打开手机,翻找到这个班群,点进去一看,群消息已经99+。

江落往上一翻,好家伙,这群人完全不顾忌他还在群里,聊天消息全是他和池尤之间的八卦。

[卓仲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没见到人之前,我绝对不相信你们说的池尤和江落的事。]

[葛祝:怪哉怪哉,我怎的没看出这二人还有这种缘分?]

陆有一滔滔不绝道:[池尤死了当然是没缘分了,其实池尤哥的表现已经十分明显,只是你们没有看出来罢了。但我却隐隐约约的早就察觉出来不对了,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叶寻:你只说过江落的坏话。]

陆有一心肝儿一跳,他小心翼翼从手机中抬起头瞥了江落一眼,见江落面无异常才松了口气。他以往确实骂了江落许多话,但这会儿却觉得无比心虚,不敢让江落知道。

因为陆有一发现江落其实并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那种样子。

江落翻完了消息,原来是陆有一和叶寻将他和池尤的双向暗恋故事讲给了群里众人听。

群里的人恍恍惚惚,不敢相信他们俩说的是真的。

池尤早就对江落情根深种?甚至主动跟江落告白?

以前经常留下江落一个人补课是为了和江落共度二人世界?

哈哈哈,叶寻和陆有一是被魇住了吗?

相比于池尤和江落互相喜欢,他们更愿意相信陆有一和叶寻是在编故事骗人。

[卓仲秋:池尤怎么可能喜欢江落?]

陆有一幽幽地道:[你们想想江落的脸。]

群里静默了几秒,陆有一又别扭地道:[其实,江落还挺好的。]

叶寻道:[陆有一说的没错。]

在他们俩的言之凿凿下,群里原本“不敢相信、嗤之以鼻”的态度转变为了“半信半疑”。江落欣慰地看了叶寻和陆有一一眼,就知道他没有选错人。

欺骗他们俩很容易,但欺骗班里其余的人却很难。

不管是原身还是现在的江落,对于这个班级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外来者。在这种情况下,由向来讨厌江落的陆有一和冷淡的叶寻开口,班里的人会更相信“池尤喜欢江落”的这条信息。

显然比江落本人亲口说出去更好。

cp嘛,不就是若有若无,靠自己脑补得出的糖更有真实感吗?

马上要到学校了,陆有一甩甩发酸的手指,发出去最后一句话:[我们马上就到学校了,你们要是不信就自己问江落,再说了,你们就算不相信池尤会喜欢江落,也要相信池尤的审美吧。]

江落:“……”

穿越了之后,他不知道第几次地感谢自己的这张脸。

江落收起手机,酝酿一会儿该怎么表演,才能既表演他出池尤的爱,又能表现出一个渣渣浪子回头的决心。

和叶寻、陆有一不同,班里剩下的五个人之中,有三个人并不好对付。

一个是道家子弟葛祝,一个是六大门派中体魂双修的卓家长女卓仲秋,一个是常年两眼笑眯眯让人无法看穿心事的闻人连。

一个靠直觉,一个靠阅历,一个靠看人心,都不是好哄骗的人。

十分钟之后,三个人到了学校门口。

一下车,他们就看到了学校门口外站着的一个帅哥。

帅哥穿着休闲短袖和短裤,两条笔直的腿比女生还要白。他带着鸭舌帽,正靠在墙上应付着包围他的一群女生。

陆有一看到帅哥后咋舌:“竟然来接我们了,这一个个的真是太八卦了。”

江落眯着眼去看这个人是谁,还未看清,帅哥就发现了他们,从女生群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熟练地伸手打招呼,“怎么还带回了一个鬼东西?”

声音沙哑,中性十足,宛如被烟酒泡透。

帅哥看向的是陆有一背后的背包,断头鬼的头颅正在里面装着。然而断头鬼尚未露出一丝不对,对方就已经发现了它的存在。

叶寻和陆有一却并不惊讶,叶寻微微抱怨道:“它缠着江落不放。”

帅哥看向江落,他比江落要略微矮上一些,这时微微抬起头,露出鸭舌帽下一张锋利却不失女性特征的面容。

眼神锐利深邃,五官雌雄莫辨,脸型隐隐透着女性的柔和大气,江落这时才发现这帅哥其实是个女生。

卓仲秋的目光犹有实质地在江落的身上巡视,突然吹了一声口哨,“池尤的眼光不错嘛。”

后方的女生们怯怯追了上来,停在两米之外,面上红晕浅浅,“学姐……”

卓仲秋无奈转过身,反手指了指江落,“妹妹们,学姐喜欢这种长相的。”她顿了顿,笑了,“最好是大胸,毕竟学姐自己是个平胸嘛。”

女生们脸颊爆红,一口气全散开了。

陆有一:“……好嫉妒啊。”

叶寻默默点头。

卓仲秋对江落很好奇,回去的一路上问了江落很多问题,“这么说,池尤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她双手环胸,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一声,“有意思。”

江落也觉得有意思,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笑了笑,看到旁边在小路座椅上卿卿我我的小情侣,灵机一动,突然怔然停下了脚步。

卓仲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你们以前来这里约会过?”

黑发的漂亮青年笑了笑,“不算约会。”

池尤确实带原身来过这里,然而却是为了在那些普通学生的面前羞辱原身。

江落看着花丛的眼神温柔,他喜欢植物,大二打完设计基础之后就因为这个原因偏向了景观设计。去掉过度的嚣张和自负神色后,这样的神色令他看起来犹如珠宝被绢布擦拭过浮尘,有种升华似的耀眼。

眼带柔情,笑起如含风带露,看起来飘飘渺渺,仙气出尘,骨子里却又藏着几分藏匿的妖气,有种矛盾的魅力。

卓仲秋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想爱情这玩意真是让人脱胎换骨。连江落这个渣渣都浪子回头了,但浪子回头金不换,卓仲秋不是那种会拿刻板印象看人的人。

她将江落表露的温柔理解成了对池尤的怀念,又看了眼江落的脖子,试探道:“听陆有一说,池尤昨晚出现了?”

黑发青年的脖子上被医护人员裹上了两层纱布,看起来有几分禁欲。他抬手摸了摸脖子,想起了上次和池尤的见面,面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是啊,他来找我了。”

一个要带走自己的恶鬼把自己脖子掐成这样,江落还能笑得出来,卓仲秋是彻底相信他对池尤心怀爱情了。卓仲秋头疼地揉揉眉心,“不是吧,你还能笑得出来?他来找你,是想要你的命啊。”

江落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表情,固执地道:“池尤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他只是想我了而已。”

卓仲秋:“……”真是和那群谈恋爱上头的恋爱脑一模一样。

陆有一都看不下去了,他欲言又止道:“可是你的脖子……”

江落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轻轻地道:“这一定是他太激动了,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卓仲秋挪到叶寻身边,悄悄指了指脑子,“他是被池尤灌了迷魂汤了么?”

叶寻叹了口气,“他很喜欢池尤,又对池尤心怀愧疚,只怕池尤真的让他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就去死。”

“那不行,”卓仲秋当机立断道,“绝对不能让池尤杀死江落。”

即便是为了池尤,他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池尤做出这样的事。

这绝对不是对方的本意,池尤已经化成了鬼物,杀死爱人,让爱人来陪伴自己的念头或许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他们必须要阻止池尤,免得池尤恢复理智后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坠入后悔痛苦的深渊。

卓仲秋和叶寻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白桦大学的老校区在市中心,市中心的地寸土寸金,因此老校区的面积并不大。自然科学与社会研究学院在最深处,江落跟着他们左转右转,不知道绕了多少次的弯,眼前的偏僻的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条先前没看到的崭新的道路。

江落心中升起了两个字:阵法。

小路后的景色豁然开朗,高大的教学楼建在半圆形的清水湖畔,成“玉带环腰”的风水格局。

花草树木每一处的位置都刚刚好,江落放眼一看,第一眼就在上空看到了许多似有若无的金色雾气,这便是风水宝地特有的祥瑞之气。

再一细看,天之气,地之灵,日月山川与草木花草,各个的生气灵气围聚在水边,竟让这处地方隐隐有龙脉之效,乃是上上之局,设计出这一处学院的人,绝对是个了不得的风水大师。

江落惊叹着往班级走去,而班级里的人也正透着窗户在看着他们。

簪着发髻,一身宽松道服的葛祝双手交叠,含笑看着外头越走越近的三人,他的面容平和,眼中明亮洁净,令人看着就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无拘无束之感,“瞧,他们回来了。”

坐在他对面的高大块头沉默应了一声,看着外面半晌,突然道:“叶寻手里的玩偶被用过了。”

葛祝微微一惊,“一个民宿店的委托而已,竟然动用了怨灵玩偶?”

如山一般健壮又沉闷的匡正“嗯”了一声,他是炼器师,对自己炼出来的工具有着心有灵犀的能力,“不用担心,只是被稍微使用了一下。”

葛祝擦擦头上的冷汗,“吓死道士了,我还以为小粉又乱吃东西了呢。”

说话间,外头的四个人已经走了进来。葛祝笑容阳光灿烂,热情朝他们挥了挥手,“欢迎回来。”

匡正起身,他明明是个大个头,却看起来格外拘谨,默不作声地给几个人抽开了椅子。

江落余光瞥过这两位同学,气质友善的道士是葛祝,有着一身小麦色皮肤犹如工地搬砖汉子的是炼器师匡正。

匡正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玄学界的人才越来越少,炼器师更是百里挑一,匡正却在炼器一道上有着强大的天赋,更难得的是他本人思维简单,做事专心,在炼器一道上可谓是一日千里。

葛祝和匡正也正在看着他,江落靠窗坐下,托着腮朝他们微微一笑。

葛祝也是微微一笑,定睛看向江落。

人是由骨架支撑,正如房子一般,五官便是房子的窗口所在。所以相术师看相,首要便看骨相和面相。

骨相需上手摸,面相却不必。人的五官汇集灵气,五脏元神都通向面部,葛祝学相数已久,只凭一眼便能判断出普通人的一生成败得失。但此时,葛祝却只在江落身上看出了一团遮得严严实实的迷雾!

他心中惊愕,“蹭”地一下站起身,结巴道:“这这这……”

江落手指上缠上一缕黑发,兴致盎然看着他,“嗯?”

葛祝快步走到他身边,严肃伸出手,“江落同学,可否让小道给你看看手相?”

江落笑眯眯地伸出左手给他,“请。”

葛祝握上了他的手。

入手细腻光滑,犹如苔藓一般柔软,指尖修长,表示其人聪明俊美,有大富大贵之相。这只是最基础的手相特征,葛祝还想细看,却被杂乱的掌纹晃得眼睛晕,眼睛瞪得铜铃大,也未曾看出分毫。八壹中文網

身边人静悄悄的,生怕打扰他。半晌,葛祝一头大汗地放下了江落的手,恍惚地回到位子上,他捧着保温杯笑得虚弱无力,“无事无事,人生在世,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人的命哪里有这么容易参透?努力才能越来越好,不乱于心,不困于情,度过严寒,才能迎来安好。要知晓,一眼看到底的人生,可谓是十分惨不忍睹了。”

外头一道笑声传来,“葛祝,你又在炖什么心灵鸡汤了?”

话音未落,后门就走进来了两个人。说话的是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士,长发飘飘,笑得双眼眯在一起,连衣裙外披着一层米黄色披肩,优雅地踩着高跟鞋踱步而来。

“她”很高,非常高,比身后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少年还显得高挑修长。这看起来赏心悦目、端庄优雅的美女,正是低调神秘的闻人连。

一个有女装癖的男人。

闻人连身后的外国美少年塞廖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用外国人特有的口音笨拙地道:“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葛祝叹了一口气,“闻人,你来了。”

闻人连收拢披肩,含笑坐在江落对面,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睫毛浓密,不由让人怀疑他看不看得清东西。

“葛祝,你看出什么东西来了?”

“什么都看不出,”葛祝老老实实道,“你要试一试吗?”

葛祝学的是相数,闻人连学的是卜数。

闻人连闻言,仍旧笑眯眯地拒绝了,“你都看不出来,我就不自取其辱了。相比于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我更想要问江落同学一些话。”

他学着江落的模样托腮,绸缎似的假发滑到他的胸前,闻人连好奇地问:“江落同学,你和池尤上过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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