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天,小雯专门过来汇报苏筱晚情况的时候,沈魏风的心又一次沉入了谷底。
昨晚苏筱晚又入夜后出门,走的时候背了一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手里还拎了一床卷好的被子,小雯以为她要打道回府,急得追出去喊了几嗓子都没把她叫回来。结果到了夜里一两点的时候,她人又回来了,小雯跑去她房间一看,她整个人缩在床上冻得瑟瑟发抖,人也不说话,脸色苍白。小雯赶忙灌了一只热水袋,从自己房间里找出了一床薄被给她盖上,她这才安稳睡着了。
沈魏风问小雯看见当时苏筱晚往哪个方向去了,小雯说是出村子东边的那条路。
他们租的房子在村子的东头,出村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去往岩洞的方向。只有那条路上还有一盏路灯,小雯能看清苏筱晚的去向也只有在那条路上。
这个消息让沈魏风感到自己仿佛坠入了深渊。
他一个上午没去现场,在办公室里拼了命的工作,一遍遍查验已整理过的资料的顺序,好几次用力太大把页数都撕了下来,又拿出透明胶带一块块拼回去。
下午实在在屋里坐不下去了,沈魏风这才去了岩洞。各个组都在各忙各的,由于前两天施工的原因又有一些残破的瓷器露了出来,吴大军带着两个人正在尽快进行抢救型发掘,并拉起了绳子限制非工作组的人员进入。
沈魏风到了以后直接加入了进去,他一声不吭连续干了个把钟头,突然就放手不干了,整个人显得多少有点恍惚。
吴大军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给他递了一只烟,想拉他出去透透气,沈魏风摆手不要,反倒起身坐到了孟岩的身边,看他全身心地工作。
孟岩最近病情反反复复,有时会自言自语,看见沈魏风坐在自己身旁,神经质地说:“为什么要看着我?唉,你们都不相信我。我以前都成功了,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你看!”沈魏风看着壁画,心里像被刀绞了一般。
天黑了下来,沈魏风想早点入睡,明天好整理整理心情继续投入工作,可是皎洁的月光特别地刺眼,他躺在床上看着月亮,希望这个夜里平静无事。
可是哪里睡得着,一直熬到半夜,他实在躺不住了,翻身穿衣出门去了。
院子的大门被拉开时响得刺耳,沈魏风全然不顾会不会惊醒睡得很浅的老吴。
村东头路口的路灯是昏暗的,一点点惨白的光照出灯下一小片水泥路,路两边完全是黑的,辨不清有树还是有草丛。沈魏风踱进路灯后的黑暗里,眼睛看向岩洞的方向,已经夜里快一点了。他没有勇气去1号院,更没有勇气去岩洞边的帐篷,灯下的黑暗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苏林晚从黑暗中走过来的时候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沈魏风觉得那声音无比刺耳,可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近了,身影也清晰起来。苏筱晚形单影只,纤薄的身子只裹了一件外套。
她神色匆匆,走得很快,疲劳和紧张折磨得她一脸憔悴。沈魏风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把捏烂了临走时从办公室桌子上拿的一包香烟。
夜黑风高,苏筱晚只顾得尽快回去,完全没有注意到灯影下的沈魏风。
直到她走了过去,沈魏风才把烟掏出来丢进附近的个水泥做的垃圾箱。
路口到1号院没有几步路。
沈魏风看着苏筱晚踉踉跄跄进了1号院,也跟着进了院子。苏筱晚开门进房间转身才看见了沈魏风,满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沈魏风这次一点不避嫌地进了苏筱晚的房间,往椅子上一坐,没好气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苏筱晚很是不耐烦,也在床边坐下,掠了掠头发:“去院子打水啊。”
“打水穿得这么整齐?”沈魏风语风犀利。
“你怎么阴阳怪气的?”苏筱晚觉得奇怪。
“生气没处发作。”沈魏风今晚一点不想绕弯子。
苏筱晚坐直了些:“我今天请了病假了,小雯应该把假条带到了吧。”
沈魏风一脸怒火:“大半夜的你出村子干什么?”
苏筱晚冷笑道:“晚上是非工作时间,你无权管我去哪里!再说,这里难道入夜还要宵禁吗?”
沈魏风大怒道:“你跑去岩洞那边见人去了吧!不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
苏筱晚也恼怒起来:“晚上我出去能见谁?见鬼吗?”
沈魏风嗓门大起来:“我看汪辉就是那个鬼!要不然你会半夜三更一个女孩子往野山坡上跑?!这边方圆几里到了夜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草里林子里时常有野兽出没,可你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就是为了这么个没有原则底线的人!”
苏筱晚理亏,气焰下去了不少,可嘴上仍然不认输:“小雯告诉你的吧!我看他怎么了!我喜欢这里夜晚干净的夜空,亮晶晶的星星,他愿意陪我看星星,描月亮,拍几张美照,这有什么不可以吗?再说,他是自由的,不是囚犯,为什么我不可以看?!囚犯还可以探望呢!”
“你是他什么人?探监也轮不上你!”沈魏风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了。
苏筱晚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叫道:“那也是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沈魏风知道事情不能这样发展下去,小雯房间里的灯都亮了,他压低声音道:“苏筱晚,你是个年轻学者,现在正在工作当中。而且这个工作顺利完成对你今后的科研工作和发展都有不可限量的好处。你不能因为一时兴起,破坏了自己的声誉。更何况汪辉的情况你知之甚少,他完全不值得你这样付出和上心。这事闹出来,不说咱们队里的人怎么看你,就连这个小村子的风言风语都会把你淹死,更重要的是,我们占着人家村里的房子,人家要发现我们有这样的事,会把我们撵走的。到时候全队都要住到野坡子上搭帐篷,你不希望因为你一个人把一个队的同事都搭进去吧。在中国,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后果,否则迟早会受到反噬。”
话音刚落一声凄厉地嘶叫声划破了夜空,两人都不禁看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