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晚和小雯在车上消磨的时光恰是沈魏风和蒋宇在冯村忙于工作扫尾的那几天。
缓慢的绿皮车晃动着去往a市,小雯愈离a市近一站心情就愈开心一分,一路上从满心伤感到满怀欣喜,苏筱晚看得多少有些羡慕。
毕竟前面的目的地并没有什么真正盼望着自己的人,而心里无比牵挂自己的那个人只是离她愈来愈远。
她不能控制地回想着八月底和沈魏风在火车上的每一幕,当时的闲聊,当时的调笑,还有当时的零食和吃食,当然还有当时沈魏风那推拒无力的样子。
大概,他在那时就已经爱上自己了吧,苏筱晚在心里默默思索。
狭小的车厢空间里,小雯最是热衷的肯定还是聊天,苏筱晚每每想捧起书读几页,总能被她吵到只好放下。
“晚晚姐,你明年还是回来吧,你在我也好有个伴儿,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再申请了。”
小雯说的倒是实话,她这次是打着给苏筱晚做助手的旗号被沈魏风要了来,若是没有苏筱晚,小雯还能不能再加入冯村的项目倒真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把周楚凝叫来吧,你不说她和沈队是多年前的师兄妹吗?你去让蒋宇求求沈队,应该没问题。”
“你说楚凝姐?快算了吧!她呀这两年体弱多病的,父母怎么舍得让她来冯村这地方受罪?”
“她眼看要博士毕业了,总需要找地方实习,你去跟她好好说说,我觉得她还是想来的。”
苏筱晚颇不通国内的人情世故,一说到这些事情常常觉得脑子发懵,可是周楚凝跟她认识了几年,她们因为许多事情彼此还算有些了解,苏筱晚对周楚凝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小雯倒不这样想。
“你不知道,冯村这个项目是有保密级别的,我听蒋宇说不对外接受实习生,如果走实习这条路肯定批不下来,如果想让她来,估计还得她爸出面。哎,你知道吗?楚凝她爸是沈队在厅里的领导。”
说起来,周楚凝算是官家子弟这事苏筱晚早已知晓,不过这层与沈魏风的关系她是第一次听说,心里不禁一震,这瞬间让苏筱晚的心往下沉了几分,把那原本离别的哀伤又坐实了一些。
“这还真是头次听说。”
苏筱晚刚才还算有些说话的心情,这件事让她立刻没了聊天的欲望。
“楚凝姐白白喜欢了沈队那么多年,怎么追都没追上,不知道她到最后会不会拉着她爸帮这个忙,不过我想沈队那脾气也是不低头的,你说呢?”
小雯这些话简直是脱口而出,说完了才觉得后悔,眼看着苏筱晚脸色变得难看,心里直骂自己又犯了糊涂。
当然,小雯这番言语苏筱晚并不怎么怪她,也知道是无心之语,多半是把自己当做了知心朋友,和盘托出了而已。再说自己这种异国他乡的来客,任谁看着都不会觉得和沈魏风有什么未来,就算有一点感情牵绊,走了也就没了。
“这个可真不好说。”
苏筱晚虽然不从心里跟小雯计较,可这事她也着实再不能说出什么来了。
她记起之前周楚凝和沈魏风带队来米国做学术交流,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两人在参加晚上的冷餐会时,周楚凝就始终围着沈魏风转,一双眼睛从没从沈魏风的身上移开过,这些小细节苏筱晚如今想想都觉得是历历在目。
一看苏筱晚还算能接得上话,小雯刚才揪着的心又放下了几分,倒是有些语重心长地劝起了苏筱晚。
“晚晚姐,你说你这个项目忙了快半年了,突然不参加多可惜啊,就算你不为沈队着想,为你自己也该慎重考虑考虑。咱们都是学考古的,你说哪个项目是能一蹴而就的?如果那些小打小闹的发掘还尚且需要一些毅力,那冯村这种项目就得搭上百倍的精神。”
小雯这话倒没什么特别的,可语气却把苏筱晚逗乐了。
“你这话哪里学来的?真不像你说的!是不是蒋宇教的?”
苏筱晚侧着脸露出一丝浅笑,小雯一看这样顿时完全放松下来,叹了口气。
“他呀比我嘴还笨,这话以前我导师总说,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不过这次真正能参与这样的项目之后,才明白他老人家真是苦口婆心。”
一番话说得苏筱晚想起了莫里斯,y校人类考古学大牛,可是这人只不过让她不禁一声冷笑而已。
想到莫里斯就不可能不联想到夏秋杨。
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方,那支来冯村前特意购置的手机早就被丢入了行李箱的角落懒得打开,没了这仅有的通讯工具,自然和很难彼此联系。
不过苏筱晚觉得还是不联系的好,或者永远不要联系!
可惜这个愿景不过是一场白日希冀的空中楼阁,很快就在太阳底下化作了乌有。
a市的气温明显要比岁黄地区高了几度,小雯一下车就嚷嚷自己穿得太多,热得喘不过气来,虽说归心似箭也还是走得慢慢吞吞。
等到了出站口,果然就看见小雯扔下行李,飞奔进家人的怀抱,左拥右抱喜笑颜开,苏筱晚深深地看了看这对父母,忍不住向小雯投去了一撇羡慕的目光。
告别了小雯和她的家人,苏筱晚在车站的街头不禁迷茫了一阵。
酒店?文物局?还是二伯苏长庸的宅子?
迎着a市有些热度的阳光,苏筱晚招手拦下了一辆驶来的出租车,告诉司机她要去田家弄54号。
时隔近半年,苏筱晚再次站在了苏长庸的宅门外,她犹豫又犹豫,终于还是伸手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苏长庸的宅子有两进,但是纵向很深,铃声一声声穿进去,等到有人来开门,苏筱晚已经在门口等了一阵了。
开门的是苏长庸文物公司里的人,一下没认出苏筱晚来。
“哪位?有名片吗?”
这是民间公司的老规矩,苏筱晚去冯村前在这里耽搁的那个月已经熟知了这里的套路。
“我是苏长庸的侄女。”
开门的人顿时茅塞顿开,似乎这句介绍也唤起了他久远的记忆,马上微笑客气地打开了苏宅的大门。
苏筱晚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内院,深呼了一口气,再次走进了苏长庸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