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晚快步走出快餐店,脚步一点也没有放慢,她担心夏秋杨还要跟上来,步子越走越快。
可是再快的步子,也有个身影总也甩不掉,苏筱晚看着地上与自己灯下倒影重叠的另一个影子,停下了脚步。
她很是不耐地转过身来:“steven,你……”
话没有说完,苏筱晚就愣住了,站在面前的不是她的师兄夏秋杨,而是分别了一个多星期的沈魏风。
“你走得这么快,我差点儿跟不上你,叫你也听不见。”
沈魏风脸上挂着浅笑看向苏筱晚。
“我……”苏筱晚不知道沈魏风是何时出现的,刚才她和夏秋杨见面是不是也被他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吧,都没有关系了,都结束了,见与不见还不是一样。
“很晚了,我送送你吧。”
今晚的沈魏风很有耐心,也没有脾气,平和地和在冯村临别前的那天简直判若两人。
确实,时间是治好一切的良药。
“你知道我住在我二伯家吧?”苏筱晚知道这事很容易想到,对于沈魏风来说甚至都不必去求证。
“你还别说,我一回来那天还去过文物局宿舍,扑了个空。”
说着沈魏风自嘲地笑了笑。
苏筱晚这才确切记起自己和沈魏风在国内的第一面是在文物局见的,那时她暂住在文物局的宿舍,现在想想简直恍若隔世。
“难为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
说到这里,沈魏风眼前又浮现起苏筱晚当时从修复室小门里走出来的样子,和她看向自己那自信又阳光的笑颜。
“日子过得可真快!不过几个月而已,好像已经过了半辈子似的那么久,我觉得我都老了。”
苏筱晚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沈魏风知道苏筱晚这话说的是她在冯村这几个月精神上饱受煎熬,可他又未尝不是硬扛了过来,如今的两个人似乎没有谁完整的。
“机票订好了吗?哪天?我想去送送你。”
苏筱晚眼睛里亮晶晶的,摇摇手道:“可别了,楚凝和小雯都说要来,你们还是都别来了,我最怕最怕的就是悲伤大合唱,到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上飞机,哭得稀里哗啦的,再忍受十七八个小时的颠簸飞行,你们就当同情同情我吧。”
这话说得没有一丝不在情理的,沈魏风无可反驳,只好沉默不言。
“对了,你特意来找我是为了我二伯的事吧?”苏筱晚想到了这件她临走前十分重要的事情。
可沈魏风并没有说话,继续沉默着。
“我回来这几天,见了我二伯几面,他确实是无意在现在这个年龄再去接触些墓葬之类的,用他的话说,也许要不了几年他也要行将就木了,看着那些尸骨觉得刺眼,不过……”
话没说完,沈魏风突然停住了脚步,苏筱晚有些不解地也停下来看向他。
“你别急,我还没有说完……”
苏筱晚这时还是以为沈魏风在为项目后期的专家而焦急,可沈魏风一言不发静静地上前拥住了苏筱晚,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的发丛里。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不需要你二伯,我需要的是你,留下吧!”
苏筱晚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点慌乱,可隔着两人那样厚的外套,她还是能感到沈魏风强劲的心跳,她也轻轻地环住了沈魏风,心底荡起一阵久违的温暖,一种漂泊半生寻得归宿的欣慰。
可是,这些怎么可能长久,片刻的温存,漫长的告别,再大的感动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温习。
理智这次最先唤醒的是苏筱晚,她知道沈魏风的感情压抑已久,若是爆发出来,那将不可收拾,她想到此就马上挣脱了这份怀抱里的温暖,对着沈魏风摇了摇头。
“我今天去了楚凝家,觉得,觉得她挺好的。”苏筱晚说不出后面的话来,只能说到这儿。
沈魏风重新站直身子,仍是一言不发,听到苏筱晚说到周楚凝眉头皱了起来。
“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不过看得出来,她也是爱得隐忍又痛苦。”
苏筱晚说到这几个字时,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竭力忍住自己的悲伤。
“你还是坚持要回去?”这次沈魏风重新拾回冷静,完全回避了周楚凝的话题。
苏筱晚点点头:“我二伯这边我现在已经劝说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要看你明年的资金情况,他在国内相当有名,你若想请他记得一定要给他一个好的价钱,他一辈子爱财如命,那样的话他就不会不同意。”
两人说着走着,田家弄眼看就到了,苏筱晚伸出手拦住沈魏风,摇摇头道:“别送了,就到这儿吧。”
沈魏风刚想拉住苏筱晚,可她已经快步离开。
“小晚!小晚!”
沈魏风没再跟上,而是站在巷口连喊了两声苏筱晚的小名,声音逐渐哽咽。
苏筱晚听得清楚,两声呼喊几乎让她就要回头重返沈魏风的怀抱,可是她还是压低了哭泣的声音,走进了巷陌深处。
之后的两三天里,苏筱晚推掉了和周楚凝与小雯的聚会,独自一人去了一趟a市的文物展,回来后一直保持着一日三餐与她二伯的见面频率,而且每次吃饭中间总是提及冯村的项目,弄得苏长庸颇感不耐。
“大侄女,那项目我原本劝过你别参加,可你非说你那什么博士学位不能不拿,好,现在又说要退出,让我老头子去顶上,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考古队手里了?”
苏长庸是个万事都无利不起早的人,苏筱晚的行动只能让他疑心到这些事情上。
“我在黄骑岭捡到了我父亲的一只手表,他以前来过国内,您知道吗?”
对于苏长庸的抱怨苏筱晚可以充耳不闻,可眼见就要离开,这个在她心里纠结了好一阵子的事情她不得不跟她二伯求教一番。
“什么手表?他回来过?我怎么不知道?”苏长庸本想把冯村项目的情况再从他侄女口里多套些内容出来,可苏筱晚话锋一转竟然提到了他弟回国的事情上来,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我爸十岁左右才随爷爷奶奶离开了大陆,他一辈子都心心念念要回来祭祖,我不相信他回来的话会不来看您。”
苏筱晚了解自己的父亲,苏长庸突然觉得这个谎圆起来真是有点费劲,不禁用手挠了挠头,裂开嘴露出一口的好牙,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