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双休制在国内实行了有几年了,不过考古队一直执行得不太彻底,这主要和考古队的工作性质有很大的关系,毕竟一年能工作的就那么几个月,休息也就顺理成章只能按比例减半。
一周一休的制度下许多队里的工作人员都会把这天留给补觉或者采购,不过那是年轻人,像老吴这样的二者都不需要,他需要的就是清净。
可这个周六,老吴却一反常态地要求去镇上补充生活用品,还说得给家里打个电话,和一堆小伙子挤上了队里的破面包。
车子一大早就出发了,当然车上还有苏筱晚、小雯、蒋宇和沈魏风四个人,不过如此多的人挤在一起,大家基本都是三缄其口,除此之外,这天车上还有汪辉、小费和一个今年才新加入考古队的年轻技工查慎明。
这一车挤得满满当当地朝离雨镇进发,一路上车里倒是悄无人声,只有颠簸中车子各部分松散的零件“叮叮当当”地直响。
车直接开到了镇中心医院门口,大家纷纷下车,蒋宇说好了一个小时后返程,大部分人便立刻散去。
不出沈魏风所料,苏筱晚还是昨天的态度,坚持要自己去看病。
“别任性了,还是我陪你去吧,小雯要去给家里打电话,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沈魏风语气和缓地劝说苏筱晚,态度却非常坚定。
这话说得让苏筱晚无法反驳。
在与人硬钢这件事上,苏筱晚知道自己不是沈魏风的对手,当然拼力气更是没有赢的胜算,逼急了也就最多闹一场,可现在,她早没了闹的心境。
而且沈魏风现在是禁得住她闹的,换句话说,他心意已定,怎么折腾都是徒劳。
陪着就陪着吧,只要他不陪诊,不看结果,倒也没什么,苏筱晚一边往医院里面走一边给自己打气。
沈魏风想得就简单多了:守护苏筱晚,不能再犯低级错误。
因为宋轶的事让他在“疏于照顾”这件事上彻底惊醒,就算他天生没有照顾好别人的能力,但至少他在尽力。
医院的走廊里几乎没几个人,因为是周六,只有急诊有个全科大夫,苏筱晚坚持要一个人应诊,这次沈魏风没反对,在走廊窗前等着。
昨晚,苏筱晚说是睡眠不好要来开药,沈魏风心里估摸进去跟大夫说一下写个单子就出来了,可是左等不出来,右等还是不出来,前后足足有十多分钟,沈魏风看了几次手表,才听到急诊室门拉开的声音。
“怎么这么久?有什么问题吗?”对于长久等待医生的诊断,沈魏风一直都觉得是件很煎熬的事,十多年前他曾经历过一次。
苏筱晚马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微表情,轻轻一笑:“没什么事,这个大夫问得很细,所以说了半天,我还要去验血,你今天不是有事吗?不用在这儿陪我等化验结果了,快去吧。”
不能放过一切支走沈魏风的机会是苏筱晚此时的信念,她知道沈魏风今天大概是要打电话给所里或者顾所长的,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单子呢?我去缴费。”
“不用,看病是我自己的事,哪能用队里的公款。”苏筱晚马上抗议。
“队里的公款在蒋宇那儿,我这儿没有,单子给我。”沈魏风语气变得有点儿重了,苏筱晚只好把化验单交给了他。
缴费窗口空荡荡的,沈魏风没有时间细看化验单上的内容,交完费就陪着苏筱晚去抽血,中间不时看一下时间,他记得顾所长周六是有会的,他得赶在他去开会前把电话打了。
苏筱晚用手按压着抽血的位置再一次催促沈魏风:“快去吧,再晚就真来不及了。我在这儿等着,不需要陪,也许一会儿小雯还会来找我,你放心吧。”
事已至此,沈魏风终于不再坚持,他叮嘱了一下苏筱晚快步离开了医院,急匆匆向邮局赶去。
看着沈魏风走远的背影,苏筱晚才恢复了她最自然的表情:疲累,无助、目光悲戚。
不过最糟糕的还没有来。
直到苏筱晚取到了化验结果。
她仔细地一遍遍看着那一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句子,好容易才看懂上面说了什么,眼睛里慢慢浮上一层泪。
好了,尘埃落定了,就这样吧。
苏筱晚抹去泪水,把化验结果塞进长裤口袋,也步履匆匆离开了医院。
未平街。
苏筱晚这次找到了那扇破旧的小铁门可谓毫不费力,那门上依旧贴着那张掉色到发的“福”字,空空的街道没有人,敲门声会回荡在街上,振聋发聩般地令人头皮发麻,灼热的空气到了这里都变得阴冷而潮湿,透着生命尽头的味道。
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夏秋杨了,苏筱晚没有把握他今天会在这里,来无非就是碰碰运气。
尽管此时她身心俱疲,非常需要独处,可是客观条件造成她来一次镇上也很不容易,特别是能有这样单独出来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当然,她也有她的希冀,她希望夏秋杨能让她获得一点短暂的平静,毕竟在夏秋杨这里她没有心理上的压迫感,像是挣脱了牢笼的小鸟。
铁门里面传来了那熟悉的脚步声,只是听起来有点沉重,不怎么像夏秋杨的脾气。
门“哗啦”一声开了,一脸胡子的夏秋杨似乎是被从睡梦中吵醒,看着站在门口的苏筱晚,愣了一秒钟,然后才清醒过来。
“你怎么今天过来了?”夏秋杨有点意外,说着拉开了大门。
“今天队里休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在。”苏筱晚走进院子,四下打量了一下,一抬眼看到外面的一根晾衣绳上有一件女人的衣服。八壹中文網
“我昨天刚来,真是巧了。”夏秋杨敏感地发现苏筱晚的眼睛正停留在那件女人的衣服上。
那是吴霜竹的一件外衣,他不知道苏筱晚是不是有印象,但是他不打算解释什么,因为他把苏筱晚和吴霜竹分得很清楚,一个是肉体一个是灵魂,并不冲突。
可惜的是,他早已经把灵魂卖给了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