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微寒的风,蒋宇带着几分复杂的心情大踏步地往1号院走去,他知道自己的笨嘴拙舌很难跟沈魏风说明白苏筱晚中午时的哀伤。这份哀伤和委屈他看见了,也感受到了,而且即便是像他这样的糙汉子,也觉得苏筱晚那滚落滴下的泪不是什么玩笑,不然他也不会自作主张下午再次打了电话给沈魏风,但可惜的是他没有那么好的表达能力,形容不出当时的所有情绪,不知道能不能让电话那头的学术直男明白尽早回来真的是迫在眉睫。
正这么想着,就在临近1号院大门几步的位置,蒋宇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凝神一听并不是小雯,但是有苏筱晚的声音,另一个是男人,他心里一紧,只觉得耳熟,可马上又想不起来是谁,走到门前才发现是那个老实巴交的肖华,这会儿正弯腰洗着一盆衣服。
“小肖,这怎么行呢!快放下,你不用这样!”
苏筱晚想去阻止,但又不好去拉肖华,又急又尴尬,不知如何才能劝得动他。
看到这一幕,蒋宇真是有种肠子都要悔青了感觉。
原本,这个肖华是怎么都入不了蒋宇的眼的,他甚至连想都想不起来这人的存在。那天是因为他午饭后在宿舍里躺着,脑子里想着没人给苏筱晚打下手的事犯愁,同屋的小伙子找他瞎聊天,一下说起了肖华。
“知道吗?肖华那小子竟然结婚了。”
“谁?”蒋宇猛地一听觉得名字耳熟,可跟人对不上。
“就那个才来所里没几年的技工,中等个儿,跟宋组长在一个方里干活儿,好低着头,不大爱说话,喝酒打牌从不往跟前凑,老一个人儿呆着。你忘了,那回他让老吴为了点儿方里的破事儿骂了一顿,全程一句嘴都没回,你不还为这事儿挺佩服他的吗。”八壹中文網
“哦,他啊。怎么?这小子结婚了?”蒋宇终于把名儿和人对上了号,也稍感有点惊讶。
“没想到吧,真是老实人办大事啊!你看咱们队里多少比他会来事儿的都单着呢,好几个连女朋友都没有,他倒好,悄没声儿地趁着春节把婚都结了。你吃完得早,他刚才跟对桌的说漏了嘴,大家才知道的,这会儿跑回宿舍给大家拿喜糖去了。”
蒋宇忍不住笑了笑,转念一想,问道:“哎,他比你们几个都小吧?我记得。”
“可不,比我小两岁,在咱们队里绝对算年轻的。不过,风闻说是他找的这老婆是他老家农村的,也没啥文化。”
对这些事情蒋宇倒是毫无兴趣,他也不接话,默默在心里估摸了一番,突然觉得再没谁能比这个肖华更适合派去给苏筱晚打下手了,人老实不说,又刚结婚,年轻力壮的,粗活儿重活儿都能干,平日里跟汪辉那几个货也不来往,跟谁都差不多,不特招人喜欢,也不惹人烦,还是宋轶组里的人,回来跟宋轶知会一声,借出来十天半月的也不会落下什么埋怨,真真是一个完美的人选。
当然,蒋宇的考量是没有错的,肖华就是这么个忠厚且老实的人,他对苏筱晚的这种不遮不掩的报答就是他老实的明证。而且全队上下都对肖华的行为没什么异议,大家知道他这人的人品,他无非就是想回报,想表达感激,就算他心里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念想,大家也都觉得那是痴人说梦,没人会把它当真。
但是这一点对于蒋宇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毕竟这人是他找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是要担责的,何况沈魏风走之前那么千叮咛万嘱咐的,现在这一幕要是被那几个容易生事的瞧见了,谁知道会造出什么谣来。
有句话说得好:当真相还在穿鞋的时候,谎言已经跑了大半个地球了。
“苏副队长,在呢。”蒋宇也不进院子了,就站在大门口,和苏筱晚打了个招呼,尽力把门口身后的视线都挡住。
“蒋组长,回来了。”苏筱晚一时间没想到蒋宇这个时候来了,看了看肖华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东西买回来了,你看看对不对,要是不够我明天再去镇上找找。”蒋宇看见肖华就觉得冒火,看也不看他一眼。
“哎,蒋组长。”肖华抬起头,跟蒋宇打了招呼,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毫无尴尬违和之感,十分平常而自然。
“那个,苏副队长,走,我陪你过去把东西放库房吧。”蒋宇此时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指责或批评肖华,唯一觉得还能做的就是支走站在一旁的苏筱晚,免得再过一会儿被饭后出门溜达的其他队员从门口看到,到底他总不能一直在这门口堵着,而关上门那就更不能了。
当然,如果肖华只有这天傍晚这么一回的不管不顾倒也不是多大的问题,麻烦在于他之后经常这样不遮不掩地帮苏筱晚干各种各样的活儿,以至于小雯原本的一些分内之事都被他抢去做了,好几次他甚至还特意去给苏筱晚打饭,弄得整个饭堂里人尽皆知。
这些事自然是让蒋宇忙上加烦,而沈魏风人在a市对此还全然不知,正忙着在冯村文化遗址的工作推进上做临走前最后的准备。
就在那天傍晚通了电话后,苏长庸一番断断续续、真假莫辨的自语让沈魏风惊闻原来塔里地区的遗址存留极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建国前的一些残存的科考记录看来确实值得高度重视。
于是在第二天上午,沈魏风去所里把这个情况跟顾所长做了汇报,顾所长认真听完沈魏风的转述后,表示应该尽快带人去那边进行实地考察,将这两处相隔百八十公里的遗址位置合并在一个项目里进行发掘和研究。并把基本已经收集齐公章的一叠报批表格交给沈魏风,表示所里会先拨一部分款给队里。
至于信息的可信度,顾所长这次似乎并没有多加怀疑,倒是沈魏风之前和苏长庸打过交道,心里倒有些摸不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