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递来的照片都是刑警队给嫌疑人照的最清晰的上半身正面照,个个都板着个脸,基本算是面无表情。
夏秋杨快速翻看了一遍,然后把照片放在了桌上。
“不认识。”他摇摇头。
“都不认识?”东子又确认了一下。
夏秋杨摇了摇头。
“好,那这个人呢?认识吧?”东子这次递过来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张黑白打印的护照复印件,护照的照片上是一个长相精致,披肩卷发,眉眼却异常犀利的年轻女人,吴霜竹。
夏秋杨看到这张复印件的瞬间心脏紧了一下,他不安地握着这张纸看了看,然后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东子的表情,没想到东子正一脸浅笑,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怎么?她有什么问题吗?”夏秋杨想通过反问把棘手的问题抛回去,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也就是两三个回合的事情,警察一定是有着绝对的胜算才会找他谈这个事情。
“当然。”东子点点头。
精简语言在这个时候是施加心理压力的手段,这个法子对濒于崩溃的嫌疑人来说是很管用的,东子觉得夏秋杨的心理防线已经松动得很厉害了,他得帮他加把力。
“这个我无可奉告,因为我不想谈论别人的隐私。”夏秋杨还是挣扎了一下,因为精神紧张,中国话也讲得开始越来越有模有样。
“你和这个女人是搭的同一架航班来中国的,进出境记录也是同一天,包括你们在a市的酒店入住登记,今年的和去年的我们都有记录,当然她在中国有很多单独活动,但你也确实和她从a市到这里一路同行,这你不能否认吧?”东子说完把档案袋里的材料全部拿了出来,像铺开扑克牌似的,把一小叠纸张都摊在了夏秋杨面前。
这都是证据,夏秋杨没碰这些材料,大概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被弄得整整齐齐,按类别和时间都排好了。
这就像一张网,织得很密很紧,掉进去的话就很难脱身了。
“你们想知道什么?”夏秋杨是搞研究的,最重视的就是实证,很多时候如果证据都集齐了,他都不需要人来说服。
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把你知道的,能告诉我们的,都说出来,或者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先说说你的诉求,看看我能不能先替你解决了问题,毕竟你是客。”东子的话说得很圆,夏秋杨心里的紧张感又逐渐消散开去。
虽然东子这话说得听着很大方,可事实是,他现在手里的人证、物证和口供都少得可怜。那天晚上考古队擒住的三个盗墓贼其实都是小喽啰,除了拿钱干活儿,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是偷盗抢劫也有一个厉害的小角色在指挥他们,这样的人证和口供其作用是微乎其微的,而且这仨货指认不了吴霜竹,这在东子从冯村提走这三人的当天就试过知道了。
所以,东子眼前的这个夏秋杨异常“珍贵”,但凡他肯开口,那真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巨大作用。
“我见过一个人,中国人,我觉得他很危险,我希望你们中国警方能够给我提供一些保护。”夏秋杨终于把他在这派出所里拖延了快十二小时的想法说了出来。
东子听得一愣,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打算找警察保平安。
“好,来,说说看,这人什么样?”东子虽说长呼了口气,可答应得还是挺痛快,一点都不含糊。
夏秋杨无法用汉语向东子描绘人的长相,就拿了桌上的一张白纸,要了东子手里的圆珠笔,下笔精准地画了起来。
论绘图能力,夏秋杨自然不能和苏筱晚一较高下,但是美国长大的他,简单画出一个人的神采和特点是不难的,而且他画得还尤为传神,可谓寥寥几笔形神兼备。
东子接过夏秋杨画的人像看了看,又放下,用手指敲了敲这图,问道:“说说吧,他怎么了?”
于是,夏秋杨就语调平稳地把耳巴子那天晚上闯到未平街他和吴霜竹住处的经过简单地说了说。
“什么钱?”听完,东子立刻提出了里面的一个关键性问题。
夏秋杨稍一沉吟,然后才回答:“这是她的事情,我不清楚。”
按理说,夏秋杨这话也假也不假,要知道他本人确确实实没有参与过吴霜竹私下里的任何一笔交易,但他为了自己,也不肯告诉东子那天晚上他们也在冯村,可他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使得东子在这个证据链缺口上又裹足不前了。
不过东子这人看起来是远不如沈魏风踏实,但他办案向来稳妥,手紧从不丢证据不说,即便是边边角角的线索和人证收集起来也从来不怕麻烦,尽管夏秋杨现在是有限地在与他合作,但他并不因为对方说一半留一半而丧气和恼火。
所以他又拿起画像思索了一下,站起身来,出门朝着对面喊了一嗓子。
“老金!”
老金闻声走出来,到他跟前,接过了东子手里的画像。
“印了,发下去,查这人,对了,记得给市局那边留一份,让那仨货认一认。”
“哎呦,这画的能行吗?”这毕竟不是专业刑侦人员画的人物素描肖像,老金实在有点吃不准,自然要质疑一下。
“没事儿,这人特征非常明显,可以先查着,明天就带人在镇上搜一搜,我估计他钱没要够都不会离开此地。”东子叮嘱了一番后又返回了小办公室。
……
和夏秋杨有限而利索的吐口不同,冯村驻地4号院里的汪辉说话就黏黏糊糊不怎么痛快了。
宋轶坐在床边,把椅子让给了汪辉,耐着性子听他啰嗦,想知道他嘴里的那件不说对不起全天下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
“论这家庭条件吧,咱们这样的肯定是和沈队是比不了了,那要是说资历呢,你说谁能越得过老吴?最近说是队里又要出去做考察,这机会得多少人看着眼热,可再一想,眼热有个屁用啊,就我这样的,轮谁也轮不到我头上,是吧?真是那话说的,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啊!”
“怎么?你也想跟着出去?”宋轶没想到汪辉大晚上的跑他屋里来,为的竟是这事。
“也不是,就说这队里的事就没几件公平的,这不就是个例子嘛。”汪辉兜圈子兜得让宋轶多少感到有点不耐。
“觉得不公平可以开会时提出来,再说了,考察的人员还没定下来呢,你这操心得有点早了。”宋轶深觉汪辉实在是矫情。
“开会提出来?”汪辉一声冷笑道:“现在沈队那脾气,你觉得谁说了他能听进去?”
“你要是说得对,他一定会听!”虽说大晚上的,但宋轶并没有被汪辉绕糊涂。
“是吗?”汪辉眼睛里一亮,幽幽地来了一句:“那我说个事,你替我把把关,看明早开会合不合适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