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招待所有三层楼高,因为是早年建的,单层的层高都不矮,所以楼梯自然也就多一些。
吃完饭,天已全黑,可蒋宇还要去给小雯买东西就匆匆忙忙出去了,而沈魏风则带着一份打包好的饭菜上楼回去。
他觉得他从未有过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觉得楼梯竟然这么多,多得好像走不完似的。
蒋宇吃饭时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着,带着他的心一阵阵发紧。
“有一天,小雯突然发现自打苏副队长回来以后她似乎就没见她有女孩儿那事,可去年她在这儿的时候都挺正常的,两个人凑一块儿嘻嘻哈哈地无话不谈,而且小雯现在有时候跟苏副队长聊这些她会特别回避,再加上平时的一些小事和细节,就像前阵子跳绳那事,所以小雯就怀疑她是不是……,哎,反正小雯是个女孩子,肯定比咱们敏感,她既然说得有理有据的,我觉得还是得重视些,这也是大事,苏副队长她也可能是不方便说,但你作为一队的领导,自己的女下属要是有这样的事情也不好置之不理,毕竟咱们都出门在外,条件艰苦,队里的人的生死安康的责任不都在管事的身上……”
上了楼,穿过走廊,到了苏筱晚的房间,沈魏风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抬手去敲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敲了半天里面才有动静,门开了,苏筱晚睡眼惺忪地站在他面前,屋里没开灯,只有床头柜上的台灯亮着,她的大衣已经脱了,大概是穿着身上这间尖领黑色毛衣睡下的,借着她身后的那点光,沈魏风看得出苏筱晚的眼睛有点泛红,应该是刚才哭过。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沈魏风心情很复杂,可他还是强势地说着就进来了,完全不给苏筱晚开口的机会,并且抬手开了房间的灯,双灯管的日光灯很亮,苏筱晚全无准备,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睛,但等她再睁开眼时才发现沈魏风已经关上了门,而且他的胳膊绕到了她的腰上,不言不语地紧紧搂住了她。
一股巨大的慌乱立刻抓住了苏筱晚,还有害怕和紧张也千军万马地冲了过来。
“魏风,你别这样!”
拒绝沈魏风苏筱晚是犹豫了一下的,可只这么一犹豫沈魏风已经缠了上来,他那用力的双臂苏筱晚根本推不开,她只能尽力抵挡一下,却因为体弱越反抗越显得徒劳,直到她觉得自己这晚只能放弃的时候,沈魏风却停了下来,双手扶着她的肩,带着尚未完全平静下来的喘息望着自己。八壹中文網
“为什么?告诉我。”沈魏风看着苏筱晚那有点被吓到的脸色,心里的疑虑像暴雨前的乌云似的低低地压在心间。
“我,我今天很累。”苏筱晚推开沈魏风,走到窗前,尽量不去看他。
“八月份你回来的时候,前前后后飞机加火车大概奔波了快三天,你……”沈魏风觉得后面的话也不必再说下去了,烦躁地从口袋里拿出烟来,刚抽出来一支,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那次是久别重逢,实在是情难自禁吧。”苏筱晚声音很小,说得鼻子一阵发酸,一包眼泪硬是含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那今天呢?你只打算跟我告别?”沈魏风看着苏筱晚窗前萧索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为谁而难过。
而苏筱晚完全没想到“告别”这句话这个时候被沈魏风说出来是这么地扎心,她把脸埋在双手里无言地哭了起来。
沈魏风再也坐不住了,赶忙走过来,把她揽在怀里,低头痛心道:“小晚,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你还有我,你明不明白!”
苏筱晚听得愣了一下,但还是枕在他的胸膛上摇头低泣道:“魏风,对不起!原谅我吧!”
沈魏风到这一刻再没说出什么来,他觉得自己用力握住的竟是一把流沙,他这一生大概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目盲。
入夜,苏筱晚睡下了,尽管她眼里还含着泪,可仍咬牙狠心送走了沈魏风。
他们今晚绝不能厮守在一起,那会让本就软弱无力的她再次陷入难以抉择的境地,她想冷一冷这感情,为明天做一点心理上和身体上的准备。
但县城里的夜晚比不了冯村,窗外的声音更响些,灯光也更亮,离招待所不远处,街对面的一排新安装的路灯就明晃晃地照到这边来,隔着这屋里那薄薄一层布窗帘,映得满房间一层淡淡的光,虽然不至于像开了灯似的刺眼,也确实很难让人入睡。
沈魏风回了隔壁房间,此时已经躺下,但隔着床边的这堵薄墙是听得到隔壁苏筱晚在辗转反侧的。
他想了想从床上起来,打开了灯,来到可以互通两个房间的门前,因为床尾恰在这个位置,他便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敲了敲门边。
这扇相隔两个房间的木门上是有一小块玻璃窗的,窗子上挂着一块白色薄绸的帘子,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光线。
苏筱晚听到了响动,又看到透过来的光,也起身来到门前。
这道门锁很简单,一拧就开,她伸出了手,停在半空中,又缩了回来,而那边却响起了沈魏风声音,很低沉,却很清楚。
“小晚,你不必开门,听我说就可以了。”
接着是一阵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沉默。
“今晚的事应该是我跟你道歉,原谅我吧!也请你能原谅那天晚上在派出所我说的话,我真的很抱歉!我想在我们之间所有的对错和恩怨大部分责任都应该在我这儿,你千万不要有什么精神负担,毕竟你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你对得起所有的人!是我做得不够好,你怨我,恨我,想离开我,我没有怨言。但就算你真的要走,也请你在离开之前接受我的歉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还没对你说过我爱你!我要是告诉你,我说这样的话很艰难,你会不会笑话我?其实,你回来那晚对于我来说真的不是冲动。你走的那半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原本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所以千方百计地寻找出国访问的机会,可我还是因为很多原因和那次学术访问错过了,我当时觉得生活的前路真是一片黑暗,可感谢上帝你竟然回来了,当那天我看到你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当然,之后的事情是我要为这次狂喜付出的代价,毕竟纸包不住火,一支考古队能承载的秘密本就不多。可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应该无所谓要迎接什么,不是吗?
我们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但现在的情况真的太不适宜了,让我们再等等,等到这个考古季结束,等到这个项目的第一个胜利来到,让我们坐下来把所有的话都告诉对方,把所有我该做的都实现,好吗?小晚,到了那个时候你再考虑要不要留下,你和我就不会有任何遗憾了,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