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晚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很容易导致精神上的紧张,但她此时受到的惊吓也绝非危言耸听。
闯进来的人一身黑色棉衣棉裤,脚上一双脏兮兮的旧棉鞋,头上戴了顶军用棉帽,两边耳朵都拉了下来,在下颌处系了起来,脖子里围着条灰不灰白不白的围巾,绕了好几圈直堵到鼻子下面,整张脸只有半张露在外面,一双眼睛大小不一,也不正视人,翻着下三白眼斜着眼看向苏筱晚和沈魏风,因为才从外面的寒夜里闯进来,带来了一屋子浓重的寒气,沈魏风感到突然靠近自己的苏筱晚竟然打了个微微的寒战,胳膊也默默地绕到了他的手臂上。
苏筱晚不是个胆小的人,她的柔弱并不代表怯懦。
“咯!”耳巴子盯着苏筱晚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嗓子里一响,先朝地上吐了口谈,然后喊了句:“老板!”
浑浊的嗓音穿透力极强,正在隔壁房间噼里啪啦打麻将的旅店老板闻声赶了过来。
“呦,你这是住店还是吃饭?哎,没注意都这个点儿了,厨房可没什么吃的了。”老板先是被来人惊着了,然后稍稍一打量就有点不耐烦起来。
耳巴子这通身的打扮大概也就比沿街乞讨的稍好了那么一丁点儿,凡开店的大约都不会太喜欢他。
“先吃再住。”耳巴子人狠但话少,从裤兜里掏摸出一把乱七八糟窝成一团的钞票丢在油腻的桌子上,然后抬头看了看老板道:“来碗面,要大碗,多放肉,睡觉有床就行。”八壹中文網
老板一看钱就不好阴阳怪气了,他没啥脾气地把桌上的钞票一张张拿起来,然后展开了收成一沓,再一数,发现这其貌不扬的大小眼儿竟然给了他几十块钱,脸上马上堆起笑来。
“好好好,稍等啊,面一会儿就来,房间多得很,你去瞅瞅哪屋合适住哪屋就是了。”说完,老板就揣着钱一溜烟儿去了厨房。
耳巴子吃食有了着落就开始在棉衣口袋里掏摸起来,没几下就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烟来,从里面抽出一支,这包烟在口袋里窝巴得厉害,扭曲得不大成形,他摘了帽子跟围巾,两手来回捋着,直到捋直了才塞进嘴里,接着又满身找火,这时候苏筱晚才发现他露出的脑袋上有处简易的包扎,包裹的纱布已经磨成灰色,脏得跟块破布似的,跟他露出的那张脸差不多一个颜色,嘴上一圈长久没刮过的硬胡茬。
“哎,有火吗?”满身没翻到火柴或火机的耳巴子非常自然地向这屋子里另外一个男人沈魏风借火。
沈魏风看了看苏筱晚,拍了拍她,然后站起身,把一只打火机放到了耳巴子的桌上,但始终一言不发。
“谢谢啊!”耳巴子一咧嘴,露出极其难看的笑容,然后打着火点燃了烟。
耳巴子深吸了一口烟,死死盯着沈魏风和苏筱晚,把火机丢在桌边上,意思是你拿走,我不要。
可沈魏风是不会再去拿回这火机了,他马上开始收拾桌上的材料、表格还有已经收入储存袋的大小文物碎片,苏筱晚也在旁边帮忙,两人很快就装好了一整袋,准备回去。
“哎,我咋看着你俩这么眼熟呢?”耳巴子隔着烟幕眯着眼睛看向正往外走的两人。
沈魏风的步子不由得停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回答道:“认错人了吧。”说完就拉着苏筱晚快步离开了这间吃饭的小屋。
回到睡觉的房间,老张的鼾声已经震天响,姜伟也沉沉睡了过去,屋里七张床,另外三张早收拾得整整齐齐正等着人入住。
沈魏风放下手里的东西在自己的床头边,想略过刚才的一幕安顿苏筱晚也早点睡下,可苏筱晚的双眼里没有一丝倦意,她紧张到呼吸都有些急促道:“魏风,刚才那个人就是那晚的盗墓贼里跑掉的那个,就是他开的车,严警官找的就是他。”
“是吗?你,你看清楚了?”
沈魏风知道苏筱晚是看清楚了的,她那记忆力和复绘能力,记住一个人的长相根本没有难度,更何况像耳巴子这样有特点的,这问题纯粹是在给他自己时间,耳巴子的突然现身是东子和他都不曾预料的,而且出现得这样早,他们的行程甚至还未过半。
“清楚啊!你难道不相信我的记忆力?他这个人太怪了,我不会记错。”苏筱晚当然着急,不急就不对了。
“我相信你!”沈魏风先安抚了一下苏筱晚的情绪,然后把刚想出来的托词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才开了口:“不过,金警官昨天已经回去了,现在又太晚,我看刚才这个人应该也没完全认出咱们来,我想先过了今晚,等明天再去县里报案吧。”
“可……”
苏筱晚满脸的焦急没有因为沈魏风的话淡去一分一毫,正准备再开口,却见这个房间的门被人用力推开,昏暗的灯光里耳巴子拖着不太利索的步子走了进来,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看了看这屋里的四个人,在那三张收拾好的床铺中挑了张最靠里的,“呼”地扯开被子,一屁股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