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砾山那片荒原返回的路程其实不长,沈魏风精神尚可,苏筱晚则在副驾上睡着了,等她醒来时他们早已回到了农户家门口,她仍在车上斜坐着,头枕在座椅靠背的一边,大概是沈魏风怕惊醒了她,就在她身上盖了军大衣,把那只她用了一路的热水袋放在她怀里,又怕她腿脚冷,还拿了自己的厚外套特意盖在她膝盖上。
当然,这个时候沈魏风已经进屋去了,苏筱晚缓缓醒来,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支撑着坐直了身子,清醒了一下后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一转头却发现一个丑陋的男人的脸正在她副驾驶这边的车窗外,瞪着一双大小不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有点不受控制的嘴角微微抽动着,黄黑色的脸上杀气腾腾,还掺着点淫笑,吓得苏筱晚顿时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恰巧,沈魏风这时正在院里和老张说着去往下个点的行程问题,闻声赶忙打住,走了出来。
一看,车旁站着的正是昨天雇好的那个人,一见他来了,脸上立马堆上笑。
“沈队长,我来了,东西也带齐了。”
沈魏风看到这耳巴子脚边地上就一只三十年前的那种黄绿色旧旅行袋,瘪瘪的,仿佛也没什么行李,就只好冲他点点头,再看车里,苏筱晚一脸惊惧之色,却不知何故。
他来到副驾这边,拉开车门,向苏筱晚伸出手:“怎么了?吓成这个样子。”
苏筱晚看了看这情况就只好摇摇头,但她眼睛还是忍不住看着耳巴子,然后扶着沈魏风小心翼翼下了车,可脚刚落地,腹中一阵异样的疼痛就钻心地袭来,沈魏风明显感到苏筱晚握着自己的手用了力,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护住了小腹,身子疼得要佝偻却又生生挺住了,只晃了晃,借着沈魏风的力倒没至于蹲下来,可仍竭尽全力摇摇头告诉沈魏风她没事。
沈魏风只当是夜里出去受了些寒凉,回去暖和一下就好了,并没有特别在意。
但这一幕每一个细节都落在了耳巴子的眼睛里,他忍不住心里一阵冷笑。
要知道耳巴子此时也有四五十岁了,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在农村结了婚娶了媳妇儿,没到三十就有了几个孩子,他老婆那些年肚子就没闲着过,娃是一个接着一个落地,养不养得起且不论,反正赶着那个年代有活下来的,也有没几岁就夭折的,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女人怀孕和生产这档子事他真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当他看着苏筱晚的这个样子,得出的结论和沈魏风完全是不一样的,心下早已明白了八九分。
而之后的行程,因为耳巴子的加入和苏筱晚无声的抗议,沈魏风就把苏筱晚安排在了副驾,请老张去了后排,其他工作和休息也都尽量将两人隔开,几乎没给耳巴子任何可以单独接触苏筱晚的机会,这下使憋了一肚子坏主意的耳巴子突然没了辙,便只好瞅准一天晚上无事,借口出去方便见了吴霜竹。
其实那晚从原始草场回来,夏秋杨简单治疗了冻伤后就回了吴霜竹那里,然后他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后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为此吴霜竹简直恨毒了苏筱晚,提起她的名字就咬牙切齿。
耳巴子原本偷偷来找她为的是让她出主意,结果当他说出对苏筱晚身体异样的猜测后,吴霜竹还是惊呆了。
“你说什么?”吴霜竹坐在驾驶位上,手指间正飘散着烟气,扭过头来看着耳巴子。
“我说,那女的肚子里八成是有小崽子了。”耳巴子语言粗鄙,说着在自己口袋里摸索着找烟,吴霜竹愣了愣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跟着他们,没看出来安娜有什么变化。”吴霜竹还是不大敢相信。
“唉,信不信随你吧,也不是啥大事,我女人挺着大肚子都照样下地干活儿,她这也没啥。”耳巴子说着掏出烟来,又在车里找火,吴霜竹看在眼里,把火机丢给了他。
“安娜疯了!她真是彻底疯了!”虽然嘴里说不信,吴霜竹还是感到异常抓狂。
“不过我瞅着那男的好像还不知道,唉,别等孩子落了地,他还不知道自己当了爹啊!”耳巴子一阵冷笑,“啪”地打着了火机,点燃了烟。
“你是说那个姓沈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耳巴子自然是不知道夏秋杨和苏筱晚的缘故,所以觉得是沈魏风这事肯定是板上钉钉的。
“这可难说!”
吴霜竹一张脸气得几乎要走形,心里迸发出无数种可能,但其中最不能让她忍受的就是造成苏筱晚现状的肇事者是夏秋杨,尽管她其实毫无证据,但一点不妨碍她加速往这上面乱想。
当然,胡思乱想本就是女人的强项,即便是吴霜竹这样喜欢剑走偏锋的性格也难以免俗。而且说到底她还是年轻,和夏秋杨在身体上纠缠哪里说是就没有丝毫感情上的牵绊?她的自恋使她以为自己可以把肉体和精神完全分开,可现在的事实完全打了她的脸。况且她能力虽强,但还是抵不过事情上的重压,这一路她紧跟慢跟,还一直要留心警方的跟踪,到了现在早已精疲力竭,本来夏秋杨算是个非常得力的帮手,即便他隔几天就忍不住要去寻苏筱晚,但好歹还会回来,而可恶的是几天前这家伙一身泥污地返回后竟然收拾了东西就走,任她怎么劝都不肯回头,以至于现在只能出此这种让耳巴子强行挤进他们考察组的下策来,搞不好最后真要鸡飞蛋打。
这些让吴霜竹真是越想越来气,越想越要发火,她真恨不得一枪崩了安娜,好一解她心头淤积了这许久的毒怨!
不过,耳巴子对吴霜竹的情绪变化是毫无兴趣,他只是看到这个女人竟然直接把一支还没熄灭的烟在手里握碎了,然后抬手丢出了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