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怎么溜达到这儿来了?皇寺大街这边儿可不适合情侣压马路……”东子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的两个人,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但这两人都板着脸,一言不发。
“啧,怎么着?你俩是去哪儿?要不跟去我吃饭,要不送你俩回去,是部委大院还是钟鼓路?给个准信儿。”
钟鼓路是沈魏风自己的住处,东子说完仍盯着后视镜看。
结果沈魏风没开口,周楚凝说了句:“送我回家。”
对于周楚凝的决定沈魏风不置一词,只是换了个坐姿,眼睛仍旧看向车窗外。
稍微绕了点路,东子先把周楚凝送了回去,然后开着车开始在四九城里转,问也不问,最后在城中心找了家着实堂皇的酒店,拉着沈魏风就进去了。
“到处都是合适的地儿,来这种地方干吗?”
“你在大西北刨祖坟时间太长了,我怕你忘了你该过的日子。”东子这时候还有点逗闷子的心情。
“有这个必要吗?”沈魏风此时颇觉无奈,毕竟就算不考虑地方,他今天的心情也不适宜出来吃饭,只不过抹不过东子的面子,只好勉为其难。
东子当然知道沈魏风前段时间刚找自己办了汪辉那件大事,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撂下脸不吃这顿饭的,所以东子干脆不搭理他,直接让服务员开了个单间,然后顺手点了菜和酒。
到了房间里坐下,东子才开口。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才没必要。”东子说着解开了外套,脱下丢在旁边椅子上。
“你不是我,不了解我的情况。”
“你刚说的同事指的是那个蒋组长吧?他家里出事了?”东子对蒋宇是有印象的,也知道在考古研究所,和沈魏风走得最近的就是蒋宇,他至今还挺感念蒋宇在苏筱晚出事后的各种帮忙,包括替他留心照顾当时精神濒临崩溃的沈魏风。
“嗯,才刚办了婚礼,孩子就意外流产了。”恍惚过后沈魏风很平静地陈述了这个事实。
东子听得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来,倒是沈魏风岔开话题问道:“汪辉审得怎么样了?”
东子打点了下精神,想了想才告诉他:“正在审,我还没拿到口供。”
“这都多少天了,你们这效率……”沈魏风有些不满,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魏风,汪辉这个人判或者不判或者何时判有那么重要吗?我觉得你更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现下的生活。”东子坐直了些,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你指哪方面?”沈魏风看着东子,眼光错综复杂,东子不是没有感觉,但他坚持把这些忽略掉。
“你不觉得你应该把周楚凝从冯村的过去里摘出来吗?毕竟她并没有破坏过你和苏筱晚的关系,她和苏筱晚对于你来说是前后两段感情,如果你觉得你已经对不起苏筱晚了,那你还打算再犯第二次这样的错误?”….东子开这个口既没铺垫也没解释,沈魏风听得出来他在着急,而且是真的急,一种溢于言表的忧心藏都藏不住。
但他不信这个干了近十年警察的人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露出这么大的马脚却不自知。
他当然可以立刻就把这毛病揭出来,当然也可以不揭,只是一时间他还没想好该怎么组织语言。
恰在这时,房间门被推开了,服务员进来上菜和倒酒。
沈魏风此时心烦,看菜上完了就摆手让服务员出去,酒他要自己倒,东子就那么看着,也不伸手。
一杯,两杯,三杯。
那是一两的小玻璃杯,一转眼三杯过去了,东子终于忍不住拦道:“你枪伤刚好,悠着点儿。”
“东子,我没记错的话,周楚凝不是咱们中学同学,她好像是102中学的,离咱们那边挺远。”沈魏风还没醉,但话说得很慢,有点让人疑心他是不是已经多了。
东子一听这话,笑了笑,然后点头道:“是,你没说错,她跟咱俩不是中学同学,她不是你大学的师妹吗?”
“跟你求证一下,看来我没喝多。”沈魏风接着倒酒,话还是说得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听得令人心慌。
东子看他放下酒瓶,便也拿到自己跟前来,倒了一杯,却看着沈魏风不喝,由于不可控制的紧张,坐得并不轻松,身子前倾,双手扶在腿上,仿佛没有这点支撑人就要倒下似的。
“你是不是后来给她做过笔录?”沈魏风又抛出一个问题来。
“没有,她那司机做过笔录。”
沈魏风点点头,把第四杯喝干,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脸上堆着不怎么自然的笑看向东子,又问:“哎,那你跟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东子的这时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声音微微有点沙哑:“那次我和你一起坐火车去冯村,她不是过来送站吗?”
“哦,对对对!看我这记性!才去年的事就忘得一干二净!”沈魏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看得出来他的酒开始有点沉了。
东子这时端起自己的杯子干了他的第一杯酒,缓解了一下他心里的慌乱。
“哎,那我跟她的事是她告诉你的吧?”
这次东子不再回应,只是看着沈魏风。
“啧,你不说话什么意思?觉得我怀疑你?”沈魏风无奈地笑了,摇摇头,起身去拿酒瓶,东子眼疾手快,一把夺走了。
“给我!”沈魏风声音低,但很有力度。
“你等会儿再喝,你这样你那枪伤的伤口会崩开的。”东子身子往后撤了撤。
“不用你管!给我!”这下声调明显高起来了。
东子盯着沈魏风的眼睛看了看,在眼神的一番较量后,他还是缓缓把酒瓶递给了沈魏风。
接着又是一杯。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对周楚凝动过心,一点都没有,她就是我的一个师妹,我很清楚,谈不上什么前后两段感情,她和小晚没有可比性。”沈魏风的脸色开始有些苍白。….东子太阳穴上的血管跳了跳,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跟她结婚?你明明可选择的人很多。”
“本来这个问题在你来之前我应该告诉周楚凝的,可惜被你打断了,她也很想知道这个原因。”沈魏风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有些泛红。
“到底是什么?”东子也迫切想知道缘由,死死盯着沈魏风,等着他解释。
“这个你是知道一些的,就是因为我需要出去,需要去国外,但是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得沈家忱点头才有可能,可你想现在有什么能让他放心地随便我出去?这是其一,其二,至于为什么非得是周楚凝,这跟我阿姨有着扯不清的关系。因为我老子忙得没时间管家里的事,所以我阿姨于雅琴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就非常重要,听懂了吗?”
这解释是东子所始料未及的,一时间他眼睛里简直要冒出火来,已经涌到嘴边的脏话好容易才忍住了,但因为实在太过震惊他猛地站了起来,焦躁地走到大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宽阔的主干道,想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什么也不能说,因为他没有立场,特别是情绪更找不到发泄口,怒气只能窝在肚子里,自己想办法消化掉。
但沈魏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继续往下说。
“不过,这是我刚从云南回来时的打算,现在我改主意了。因为考古所里的许多事让我觉得我可能还有其他选择,不必牺牲这么大,所以前几天我劝过周楚凝,让她放手离我远点儿,不过她不同意,哭着说我食言,骗她!而且她即便知道了可能和我婚后要面临长期两地分居的局面,她还是不愿意撒手,直到今天我还在努力劝她回头,但愿她最后还能听劝吧。”
东子这时转过身来,嘴唇都在轻微哆嗦,问道:“她如果一直听不进去呢?你会怎么办?”
沈魏风摇了摇头,又喝了一杯,什么也没说。
.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