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林烟勉强用过膳,便急忙让香露将渝州灾情的新情况说给她听。
有宗政越打的底子,再如何耽搁,堤坝的修筑依然在稳步推进。只是民众间房屋坍塌太过严重,已然聚集了不少灾民。
林烟得知这个消息后,再也无法安下心来,这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些家中有老人孩子的又该如何?
“香凝,你去找几个能干的,将这府衙前院的空房都收拾出来,将街上那些老人孩子都接过来。”
香露有些犹豫,开口问道:“娘娘,这件事用不用等皇上回来,商议后再做决定?”
林烟摇头,她的态度非常坚决,必须现在行动,耽误的时间越长,这些弱势群体就会越危险。
更何况,以她对宗政越的了解,他是一定会同意的,他没第一时间下令,只可能是被旁的事情耽搁了,若真等他反应过来,做得或许会比林烟更好。
即便是前世被宗政越辜负的林烟,也能看得明白,这个男人虽是对后宫的女人没有真心,对待子民的却赤诚无比。
也许他不是一个好的伴侣,但他一定是一个好皇帝,这是林烟对他最中肯的评价。
香露得了林烟的命令,很快就带着人将这件事落实,府中房屋有限,安置不了全部的难民,便挑了好几个力气大的,找木料搭简易的棚子,铺上暖和的被褥。
虽是简陋了些,但好歹是这乱世中的一方安身之地,少不得让百姓感激涕零。
晚上宗政越回府时,察觉到府中各项井井有条的安排,眼中迸发出惊喜的色彩。
林烟不仅先他一步开始安顿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甚至将事情完成的极好。
百姓经历这般突如其来的灾难,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怨怼或哀愁的负面情绪,再遇到难得的粮食和钱财,好一些的心怀感激,性子恶劣的,少不得动些闹事的歪心思。
可如今这府中,莫说是闹事了,连多人杂居的喧闹声都没有,不少人还主动向下人讨要差事,帮着减轻负担。
若不是有强硬的真本事,还真做不到这一点。
在这之前,林烟在宗政越心中,还是个只知道躲在怀里撒娇的小姑娘,与安妃在宫宴上的比试,确实让他刮目相看。
可如今的情形与先前完全不一样。
宫宴一事,可以说是林烟保全大宗颜面,也可说她是为了自己。如今却是真真将百姓安危挂在心上,这般胸怀,便是许多朝中大臣,也不能企及。
林烟此举不但帮了渝州的灾民,更是稳住了整个渝州的民心,让渝州免了暴乱的威胁,也让宗政越有了更多的空闲,将外面的堤坝和房屋修缮齐全。
而林烟作为大宗天子的宠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宗政越,民众感激林烟,相应的,自然也会记得宗政越爱民如子的仁善。
一时间,宗政越在渝州的各项进程都快上不少,尤其是堤坝那边,修筑的工匠都是铆足了劲干活。
堤坝竣工那一日,被阴雨笼罩了大半个月的渝州,竟是破天荒地放了晴,上游泛滥的江水几经翻腾,终是渐渐平息下去,没有形成不可挽回的洪灾。
躲在高处的百姓也钻了出来,一股脑挤在阳光之下,眼中含着泪,不住地念叨着他们日子也终是放晴了......
除开稳固堤坝,修缮房屋,渝州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也一个不落被宗政越惩办,至于新的州县知府,则是要等他们回到京城后再做商议。
亲自安置了一把灾民,林烟也算是体验了一小会当皇帝的辛劳。光是将府中开支算清,便让林烟看得头大。八壹中文網
而宗政越却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一连好几天亲自前往灾情严重的地方查看实情。
林烟也准备跟过去,却被宗政越以“怀有身孕安全为上”拒绝了,只能从他越发疲倦的神情中,窥见管理一方水土的不易。
而宗政越不止是渝州的父母官,更是整个大宗的皇帝,肩上担负的,是整个大宗的未来。
林烟奇迹般得对宗政越有了更多的理解,在让小厨房准备羹汤的时候,也会不自觉为他温上一晚。
而宗政越此行收获可不止民心,以及对林烟新的认识。
原本不立刻回京,只是想依着林烟,多在宫外游历时间,选择渝州也不过是它景致盛名在外,且这些年在朝中奏折中见得多了,觉得眼熟。
却未曾想抓了这么一大窝老鼠,更让宗政越没想到的是,这些人,还与京城有关系。
京城那边大概是收到了风声,急急派人来渝州抹去踪迹,可以时间紧迫,还是让宗政越的人摸到了尾巴,一路跟到了京城傅家。
想到这宗政越眼中爬上危险的色彩,傅家究竟想干什么?!
结党营私,暗度陈仓,竟然连修堤坝的官银都敢沾染,若再不加干涉,是不是连大宗的江山也想染指?
林烟深知渝州一事牵扯甚光,见宗政越面色不好,也不多嘴,就怕说不好就要引火烧身。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说的话,就是代表着林家的立场,稍有不慎便会连累父兄,不得不谨言慎行。
渝州事了后,宗政越立即命人收整,准备返京。
这个决定看似仓促,却没人敢反驳。
光是一个离京时间过长,便能将底下臣子的话堵回去。
林沛旻接到消息仓促赶来,已经是次日一早,正好在城门口遇见他们回程的车队。
宗政越顾念他们的情分,特意让车队停下,给这对兄妹分别的时间。
离别总归是会带些愁绪的,可林沛旻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像往常一样逗得林烟花枝乱颤,直到不能再耽搁了,才稍稍正色道:“回宫之后,多照顾点自己,你素来是受不得委屈的,若是难受了,就写信与爹爹说,林家的女儿可容不得他人随意欺辱。”
说着顿了顿,才挺了挺胸脯道:“前些日子,宁西港口来了支商船,里头有不少外头的新奇玩意,你二哥我和人约好了,等你们回去就跟那些商队过海去看看,到时候遇到好看的好玩的,都给你带回来!”
他说得轻巧,却还是让林烟笑容一顿,一时失语。
林沛旻的意思是,今后他便要要过海做生意了,如此一来,能回家的时间就更少了。
林沛旻拍了拍林烟的肩,难得带上了哀求的语气:“时间太紧,我也来不及回京一趟,父亲和娘那里,还要你帮哥哥带话。你只管让他们宽心便是,我本事大着呢,出不了什么岔子。”
林烟看着面前这个意气风发,眼中却带了疲倦的二哥,心中泛起一阵心疼。
他大可不必这般辛苦的,他是当朝宰相家的二公子,本该一生顺遂肆意,就是当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也没人敢说些什么,何必这般奔波劳碌?
但是林烟同样也知道,林沛旻有他的风骨和傲气,他既是林家的儿子,便不能让人嘲笑了去。
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做成什么,那就不会有人能改变他的心意。
“二哥,此番山高水远,妹妹盼望你一帆风顺,早日平安归来,你是妹妹的二哥,是林家的二公子,就像你当初告诉烟儿的,林家同样是你永远的后盾,累了就回家!”
林沛旻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可他眼中却泛起星星泪花,他的妹妹长大了,都会教训他了……
“二哥答应你!”
马车渐行渐远,林烟却迟迟不愿放下窗帘,瞧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心下满是怅然。
要过海啊,离着那样远,还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递个消息。
宗政越看出林烟眼底的担心,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说道:“现在战事已息,周遭各国没有来犯的本事,林二公子此行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林烟知道宗政越是怕她担忧,故意说这样的话宽她的心,可是那到底是自己的亲哥哥,又怎可能真正放下?
只是她还是强打起了精神,没有将宗政越的手松开。
渝州一行,林烟心境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是历经生死后的豁达,更多的是对面前这个男人的理解。
她知道了宗政越的辛劳,也知道他为了平衡各方的难处,这是前世都不曾见过的光景。
原本林烟以为宗政越只是个冷酷无情的暴君,如今看来,又何尝不是形势逼迫下,他不得不装出这般冷漠强大的模样呢?
想到这,林烟面上露出了些笑,点头道:“皇上这般说,臣妾也能宽心了。”
能不能真的宽心林烟不敢打包票,只是不想宗政越在为国事烦忧的时候,还为她的愁绪所累。
宗政越见她表情轻松下来,又将好消息告诉她,“也是因为边界太平,朕已经将你大哥和镇国公之女召回京中,想必待你回到京城之时,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林烟听了他的话眼前一亮,惊喜之色怎么也抑制不住。
大哥和青桦要回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虽说大哥和青桦不过是去边关做寻常的巡守,可总归是在外奔波,周身危机环绕。
如今能回来,倒也让林烟安心不少。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是该为与二哥分别忧心,还是为即将与大哥重逢而欣喜。
从渝州回京城的一路上还算顺利,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京城脚下。
林烟提前将贵妃规格的繁复装扮换上,毕竟回了京城她代表的也是皇家的颜面,万不可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