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他没等到我出宫就死了!是德妃,就是德妃害死了他!”
说到这,可儿的神情已布满仇恨,狰狞得可怕。
她满是泪痕地瞪向林烟,凄厉绝望地哭喊:“是!自古以来奴婢确实只配侍奉主子!可奴婢的命就这般轻贱,就可以随意糟蹋吗?杀人偿命,这是皇上在审刑部冤案时亲口说的话,如今德妃害我丈夫性命,我不过让她偿命,如何就成谋逆了!”
林烟一时失语,瑛嫔也哀哀地叹气,移开视线,不忍继续听下去。
入了宫的女人,最是知道“情”字难得,也知道在遇上“生离死别”时,情的脆弱。
只是宗政越却敏锐地发现了漏洞,沉声问:“谁与你传递的消息?你如何断定是德妃害得那侍卫?”
既然那侍卫已经被瑛嫔送到了宫外,又如何会继续受德妃掣肘,他身死的消息又是如何重新传到皇宫的?
宗政越怀疑的视线飘向瑛嫔,此人背着他将一个侍卫调出宫便已经足够令人起疑,若是事后还与宫外有其他联系......
一时间,宗政越的眼中流露出令人心惊的戾气。
可儿敏锐地直起身子,膝行向前挡住了宗政越的视线,带着哽咽道:“皇上不必怀疑其他,是奴婢去内务府领东西的时候自己看到的。他的尸首被其他侍卫抬出去,掉出了个香囊,那是奴婢亲手做的,绝对不会认错。”
被侍卫抬出去的尸首?宗政越面色一冷,心下多了分凝重。
自御花园满月宴的闹剧后,宫里难得恢复了太平,并没有哪个宫里闹出了人命。
唯一出现过的尸首,便是翊阳姑母那天,带进来的“山匪”。
宗政越让人去追查那“山匪”的身份,尸首自然会在宫里搬运。
而翊阳长公主又是光明正大将人带进宫里的,宗政越有心将消息压下去,但有心之人深挖,还是能发现其中的联系的。
可儿显然是有心之人。
“奴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听到那是围剿林家二公子的山匪。山匪?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便算丢了宫里侍卫的活,也是堂堂正正家世清白的好男儿,怎可能是山匪!”
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要挟他,让他不得不对林沛旻痛下杀手。
满月宴后,阖宫上下都知道德妃对林家用心险恶。
想要出去林家,又拿捏爱人把柄的,除了德妃,可儿想不出第二个人。
要报仇,自然找上德妃。
可儿倒是乖觉,没将此事算到林家人头上,事发后也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唯一恨的,只怕是自己没下狠手,直接将德妃送走。
可惜,事已成定局,她终究是要被处置的。
瑛嫔在旁边,因跪得时间长了,已然摇摇欲坠,她几度张嘴,似是想要求情,最后也只能认命地俯身磕头,软弱道:“陛下,可儿终究是臣妾身边的人,臣妾之失不容赦免,臣妾认罚,只求陛下开恩,不要牵连他人。”
这也是素来柔弱的瑛嫔,唯一敢提出的要求了。
宗政越看向林烟,显然是想听林烟的意见。
此事处置可大可小,只是牵扯了林家,林烟却是有权力做决断。
林烟却是深深地看了瑛嫔一眼,温声道:“瑛嫔妹妹身子弱,先回去好生歇着吧。”
至于可儿,她也不急着这么快处置。
她总觉得,这件事发生的时机太巧了。八壹中文網
前脚德妃刚落下马,便有人要将她置于死地,像是要将什么东西彻底抹去似的。
林烟稳住心神,只让人将冷宫看守得更加严格,钟粹宫那边也多加了些人手,只看是谁先沉不住气了。
宗政越自然全然配合,他知道林烟心中对孩子的愧疚,以及对那黑手的恨,如今事情又出现波折,想来她定是不好受的。
回瑶华宫的路上,宗政越紧紧搂着林烟,似是要借她力量似的。
一到宫中,林烟便想挣脱开,软声道:“皇上,臣妾去看看曜曜睡了没有。”
宗政越手臂收紧,才没能让美人离怀。
他将下巴抵在林烟的肩上,温声道:“曜曜有香淇她们照顾,想来已经歇下,就别去打扰他清梦了,我们也该用膳歇息了。”
说着,便将人往内殿上带。
林烟知道他是有意宽慰自己,心下微暖。
只是门外忽然传来海德福的声音:“皇上,有秘报。”
海德福并非没有分寸的人,此时打扰,定是有要事。
宗政越立时出声示意:“拿来。”
海德福递上了一张暗卫送来的字条。
宗政越展开看去,面色微变,斥道:“一群废物,竟然没有处理干净。”
“皇上,怎么了?”
林烟轻声询问了一句,却没有去看近在咫尺的纸条。
后宫不得干政,若是这纸条上写的是前朝的事,她若是看了,便是逾越。
宗政越沉着脸将纸条递给她,林烟这才接过。
看了信上的内容,林烟不禁惊呼出声:“刺客竟然与傅家余党有关。”
林烟面上满是愕然,难怪这群人如同疯狗一般死咬着父兄。
可问题是,傅家不早就清理干净了吗?这股余党势力从何而来,眼下究竟在何处?
还有,翊阳长公主带来的尸首摆明了和钟粹宫的宫女有关系,怎么又出自傅家余孽的势力?
瑛嫔......难不成与先前傅家有关联?
林烟一时心乱如麻,看向宗政越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慌乱,不自觉攥紧了宗政越的衣角:“皇上,父亲他们会不会还有危险?”
宗政越深吸了口气,才冷静下来,安抚地拍了拍林烟的手,下定了主意:“烟儿既然担心,那便回丞相府看看吧。”
林烟眼前一亮,急切求证道:“真的?”
宗政越点了点头,温声宽慰:“自然,正好朕也要出宫去处理些事情,你在相府朕还能安心些。”
傅家势力盘根错节,自己费了不少力气才拔除,若是真有余孽在皇城中,那这一池水迟早被他们搅浑。
朝局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断不能再生事端,以防万一,他还是亲自去处理的好。
这宫中也不安稳,他自然不放心林烟自己在宫里,不如让她回林家,有林家父子在,定能护她周全。
只是宫里还得遮掩好,不能让人察觉到风声。
翌日,云霞布满东方,一辆马车悄然出了宫。
丞相府后门,林烟在香凝担忧的惊呼中跳下马车。
她原以为宗政越说的回府看,是像往常一般大张旗鼓,接受了亲人的朝拜,才可小叙一会。
没曾想宗政越直接换上了常服,打点好宫中的一切,甚至答应让她在家中小住一日。
女儿家入了宫便彻底失去自由,别说回家小住,就是连出宫都困难。
两世以来,这还是林烟第一次,完完全全抛去那繁琐最贵的名号,只以林家女儿的身份,回到生养自己的地方。
一时间,林烟竟有些近乡情怯,甚至不敢推开近在咫尺的门。
她转身看向身后,却发现宗政越并未下车。